徐家六娘子的喪事辦的極低調,建安郡王府納孫家九娘子的喜事熱鬧非常,京城漸漸起了流言,徐家六娘子的死有蹊蹺,聽說是自己抹的脖子,自己抹脖子的原因,有傷風化,沒等這流言成勢,那位京城各家夫人、小娘子心目中最完美的夫婿人選,蔣鴻蔣狀元,低調的往徐學士府行了聘定之禮,娶了那位已經過世的徐家六娘子,成禮之後就換了素服,以丈夫身份為徐家六娘子守一年之孝。
流言戛然而止,縱然徐家六娘子是自己抹了脖子,縱然抹脖子是和那位人中龍鳳蔣狀元有了不可言說之事,可她人已死,活著的蔣狀元已經娶了她,再多說就犯了口舌,那就是有傷陰騭的事了。
五皇子對蔣鴻此舉讚不絕口:“……這才是做大事的人,狠得下心,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蔣徐兩家也算聯了姻,東陽郡王府最近總出昏招,徐家也就算了,這一記昏抬肯定把蔣家得罪了,那位六娘子也算得其所願,隻可惜他往後要娶的人了,明明是頭一回,卻不是原配,被個死人壓在前頭。”
李恬心裏卻是五味俱全,那天見蔣鴻,他那一身素服如同穿孝一般,她就知道他心裏必定愧疚之極,迎娶徐潔的靈位,隻怕是他順勢而為,隻是不知道這迎娶能讓他心裏好受多少。
重重朱門的禁中,勤政殿裏,官家靠在榻上看折子,從窗戶透進來的陽光落在他身上,讓他的看起來多了幾分人間之氣,官家比年前更瘦了,也許是陽光照耀著的原因,氣色倒還不錯。整個大殿隻好他和站在榻前接折子遞折子的鄭太監。
手裏的折子讓官家皺起了眉頭,跳著看的極快,翻到最後一折看了名字,鄙夷的‘哼’了一聲,合上折子卻沒遞給鄭太監,隨手放到榻上,鄭太監神色一絲不變的又遞了本過去。
官家看完鄭太監手裏捧的折子,在他身前的榻上,一共疊了四份折子。
“聽說蔣鴻娶了徐緒文六女兒的牌位?怎麼回事?”官家用手指挑著那四份折子,聲音平淡、好象是順口問道,鄭太監躬了躬身子答道:“徐家曾跟蔣家提過幾回親,蔣家沒答應,半個月前,徐緒文突然要將徐六娘子送回樂寧老家待嫁,臨啟程那天夜裏,徐六娘子吞金自殺,徐六娘子移棺法雲庵後三四天,京城起了流言,說徐六娘子和蔣鴻有苟且之事,流言剛起,蔣鴻就大禮迎娶了徐六娘子的牌位。”
“嗯,這事你怎麼看?”
“老奴以為,”鄭太監仿佛隨意聊天說閑話般答道:“徐家和蔣家都是知書重禮的書香大家,門風極好,勾且之事隻怕是謠傳,聽說徐緒文和夫人極溺愛這個小女兒,提親又是徐家主動,老奴想著,會不會是徐六娘子心儀蔣鴻,求之不得,一時糊塗。”
“嗯,”官家肯定的‘嗯’了一聲:“蔣家必定極願意和徐家聯姻,師生成翁婿更是難得的佳話,徐家提親未成,那就是蔣鴻不肯點頭,蔣鴻又沒看上徐家娘子,行什麼勾且之事?又不是沒見過女人的窮措酸丁!”官家斜了眼榻上的折子,用手往外推了推:“徐家娘子是個情種,沒想到徐緒文那樣的酸儒,倒養出這樣至情至性的女兒,把這幾份折子拿給蔣鴻,讓他上折自辯。”
鄭太監答應一聲,上前取了折子,官家又閑閑問道:“祝忠勇去將作監看陌刀了?”
“是,一大早去,直到傍晚方回,五爺陪著在長慶樓吃的飯。”
“孫老夫人往祝家去了幾趟了?”
“三趟。”
“老五的陌刀打的怎麼樣了?”官家又轉了回去,鄭太監臉上露出絲笑意答道:“就打出了那一把,沒再動工,刀很好,就是太費銀子,五爺這幾天天天在將作監召人議事,想尋個省銀子的法子出來。”官家嗤笑一聲:“省錢的法子?要是有省錢的法子,太祖會封存陌刀不準再用?他真當太祖嫌陌刀殺伐太重?真是笑話!”
鄭太監笑著歎了口氣,官家指著榻幾一角放著的幾份折子吩咐道:“把那幾份折子給祝忠勇送過去,告訴他,讓他替朕選個領兵北征的統帥。”鄭太監忙答應一聲,抱起折子,見官家閉上了眼睛,輕手輕腳退出大殿,親自往兩處送折子傳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