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落地,想來,和她發信息的也不會再有別人。
飛行中不能開手機那幾個小時,季洛玨還不知道要煎熬成什麼樣呢,怪不得今天胃口都不怎麼好,晚飯隻喝了兩碗湯吃了幾口菜,全程都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
但看現在卻又不一樣了,眉頭舒展,薄唇也不再緊抿,雖然不像前兩天那樣笑意盈盈,但至少比起剛才心情應該舒暢了不少。
之前是想到未婚夫要來忍不住就高興,現在匆匆見了一麵又走,心裏指不定要怎麼相思難受呢。可我就又想不明白了,楚大公子和葉程一,到底知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如果知道,楚大公子還能來探望季洛玨,甚至一臉平靜溫柔和她相處,說明他心底並不介意季小三和葉程一這段關係——雖然這讓我十分想不通,如此大的一頂綠帽戴在頭上還能若無其事談笑風生,這人要不是心胸太寬廣,那就是枚二貨。
但不管怎麼說,既然不介意,就說明內心深處已經接受了這段關係甚至是未出世的孩子,那麼,為什麼不直接將季洛玨接走呢?讓她窩在這個小城市的一間小窩裏,既要忍受身體上的不舒服,還要日日在精神上受相思之苦,圖個什麼?
這答案似乎有些講不通,那麼,有可能楚冠宸就根本不知道季洛玨和葉程一的關係了。
想來,葉程一應該更加不知道楚冠宸,否則,即便是喝的酩酊爛醉人事不知的情況下,相信對於有夫之婦,他下意識也會敬而遠之,又如何會有這麼樁“禍”惹上了身?
所以,季小三就是在保持著和楚冠宸戀愛關係的前提上,又爬上了葉程一的床?
但這似乎又有什麼地方說不通——季小三此舉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若是有心,她故意和葉程一發生關係,又懷上個不想被對方承認的孩子是為了什麼?
雖然葉程一是我親哥,但公平的講,如果他真和跟楚冠宸比起來,無論從內到外,從身家背景到樣貌才情,應該說全然沒有優勢。季洛玨如此死心塌地、癡心不悔,唯一的解釋就是——因為愛?雖然說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有錢人的想法就是讓人猜不透,否則當年尊貴的白天鵝又如何會曲下它高貴的脖頸來看上汙泥裏的癩蛤、蟆我?
隻有這樣才可以解釋,為什麼季小三死活不願意將肚子裏的孩子打掉,也可以明白為什麼當初我們相處時最私密浪漫的習慣,葉程一居然會知道。
唉,明明說了不要再介意,心底還是止不住悲哀地泛酸水。
我有些心煩意亂,拿起書桌上的軟豪,蘸著硯台裏的墨,閉眼平靜幾秒鍾,深吸一口氣在展開的宣紙上寫下了個大大的靜。
寫完覺得還不過癮,又換支小楷,以大字為軸心,悶頭寫了無數個小的靜字將它嚴嚴實實包圍起來,直到整張宣紙乍看像布滿卍號的經書,異常澎湃的心湖才如願複歸平靜。
季小三愛著葉程一,卻又在楚冠宸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依舊和他保持未婚情侶關係?我心裏一痛,下意識便要將這樣的想法否定,畢竟是自己曾經深愛的人,又怎麼能忍受她如此不堪?
可事實如此,我又實在難以想出更多的借口來為她開脫。
雖然,有很多地方看起來如此不合理。
譬如說,隻見過區區幾麵,季洛玨何以就會死心塌地愛上葉程一,還在明知對方已婚的情況下,仍抵死不肯將腹中孩子打掉?若說她不是想等孩子出世後拿來牽絆葉程一,連我都覺得難以相信。
又比如,以季洛玨的家世背景,是絲毫不會輸給楚冠宸的,何以在明明已經愛上別人的情況下,還要和他糾纏不清?腳踩兩隻船究竟是因為兩個都愛,還是另有原因?
心頭再次開始莫名煩躁,這回提筆寫了好幾頁的“靜”都再難平複,我索性將毛筆放回,伸手自書架上扯下一本書,希望有東西裝進腦子的時候,便可以少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可不知是否因為過於心浮氣躁,一捏之下沒有拿穩,書“啪”的一聲竟然落在了地上。
我輕歎一聲彎腰去撿,拎起的同時卻有張紙頁般的東西輕飄飄落了下來。
眼神隨意一瞥,卻定格其上不動了,同時心裏某處再次傳來陣陣熟悉的刺痛。這傷縱然已結疤多年,怎麼還是如此不堪一擊,輕輕一撕就再次裂開了呢?
落在地上的紙片,看似輕若鴻羽,對某些人來說代表著的意義,卻又重似高山——那是一張支票,一張數額驚人,可能憑我一己之力,這輩子都不可能掙到的數字。
指尖捏著它時滿臉傷痛欲絕,心好似在滴滴泣血,放到桌上後卻又忍不住抬手輕輕撣了下落於其上的灰塵。
相戀一場,唯一所剩可以相思想念的物件,居然會是如此輕薄的一張紙?
嗬嗬……我除了苦笑,還能做些什麼?
心底突然湧上來一股衝動,想捏著這張紙去季洛玨麵前質問:用一百萬來買一個女孩兒兩年的青春和深情,於她而言,這筆買賣到底……值不值?!
當她抬手在支票正麵印上自己的私章時,心底有沒有湧上來哪怕一絲絲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