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我苦著臉,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蕭曉見狀,有些無奈地笑著問:“怎麼突然就悶悶不樂了?”
“醫院裏太無聊了,能樂得起來嗎?”
我有些急切地轉頭看她:“我還要在這裏住多長時間啊,能不能現在出院?”
“現在啊,”她稍微愣了一會兒,隨後起身道:“那我去同事那裏幫你問問吧。”
“好啊,好啊。”
我分外欣喜,等著蕭曉問完回來,用僅有的一隻完好手臂將她拉到床頭坐下,迫不及待開口問:“行嗎,醫生怎麼說,可不可以出院?”
“按理說是應該再多住院觀察兩天,但你傷口沒有發炎估計問題不大,要實在想走的話,回家養著也一樣。可有一點,”她滿臉嚴肅,又變回了那個一本正經讓人望而生畏的蕭醫生。
“回家要多休息,傷口不能碰水,不能抻拉,在石膏拆下來之前可千萬不能使用右臂。”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十分不以為然地抬眼瞥我:“是啊,你是成年人,所以才會傻不拉幾地自己往槍口上撞,搞成現在這副慘兮兮的模樣。”
每次看到我打著石膏吊起來的右臂,她臉上總是會像現在這樣充滿自責和不舍,我知道說類似嘴硬心軟的話,隻是她心裏愧疚的一種表現形式罷了。所以抬手輕拍著她手背安慰道:“隻是骨折而已嘛,很快就好了,別擔心。”
“什麼很快就好了,傷筋動骨一百天知不知道?”
說到這裏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抬頭看著我說道:“你現在傷成這樣,肯定是沒辦法上班的了,等周一打個電話去單位請長假吧,一會兒我去幫你開個證明。”
“好好,都聽你的,現在能高興點了吧,別再苦著臉了。”
蕭曉這才勉強扯開嘴角笑了一下:“那我現在去幫你辦出院手續?”
我點頭剛要說話,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是誰啊?”我抬眼看著蕭曉滿眼疑惑:醫生剛才不是都進來檢查過了嘛,而且他們進門的話好像也從來不敲門的。
眼前的人同樣不解,起身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去看看。”
她走過去將門打開,看到眼前站著的人時卻突然愣住了:“啊,你怎麼來了?”
我心下好奇,趕緊巴著脖子探身望過去。門口站著個青年男人,看起來也就三十歲不到,身材挺直瘦削,兩手分別拎著些東西,麵容靦腆,有些不好意思地開了口:“我……我來看看蕭醫生的朋友,聽說昨天……”
蕭曉聞言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側身讓開一條路,將人帶到床前站定後,看著我困惑的眼神解釋道:“這位是張先生,是……之前那位孕婦……”
聽到這裏我已經大概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見蕭曉麵色複雜傷似是有些說不下去,連忙接過話頭道:“哦,我知道。張先生是吧,快請坐。”
年輕人有些拘謹,將手裏提著的水果和營養品放下,眼神掃了我吊著的右臂半響,才滿含歉意開了口:“實在不好意思,我表哥他那個人……做事有些莽撞,我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害得蕭醫生的朋友受了傷,實在……實在對不起……”
說著話,他轉頭看了眼蕭曉,才咬著下唇猶猶豫豫開了口。
“蕭醫生,我知道……媛媛的……事情都是意外,跟你沒有關係,其實昨天表哥他們來不是我授意的,醫院那邊我也已經去解釋過了,賠償……什麼的,根本就不需要。還有就是你朋友受傷治療的醫藥費,我也都會全權負擔……”
聽到這裏,還沒等蕭曉做出表示,我先擺著手急急忙忙開了口。
“張先生太客氣了,昨天那件事本來就與你無關,我也沒受多重的傷,真的不用這樣。”
“是啊,”蕭曉扭頭看了我一眼,回身望著他說道:“程珥的事你真的不用自責。倒是你妻子的死……我……”
氣氛突然之間變得凝重,蕭曉再次眼圈微紅,急忙轉過身來背著身旁的青年人,抬手偷偷抹了抹眼角。我看在眼裏,心中莫名覺得酸澀,暗自抓過她的手來,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
年輕人的鼻頭也猝不及防就紅了,低著頭深深吸了口氣,才勉強扯開嘴角說道:“蕭醫生,你……真的不用太自責,這是媛媛自己的選擇,我……我也有……心理準備麵對……”
話說到這裏就斷了,男人幾經控製,終於還是沒能阻止眼淚奪眶而出。
“我……”他聲音哽咽,努力了很長時間才繼續說道:“其實我真的……不想她這樣選……雖然知道這麼想真的……不應該,可……如果沒有了她,我……我要個孩子又有什麼用……”
接下來的話終於還是沒能繼續說下去,男人將臉埋在手掌之間,傷心難抑地低下了頭。一米八幾的身高在椅子上幾乎縮成了一團,肩膀止不住抖動著,像極了他此刻拚命壓抑,卻又極度悲傷的心理。
這個男人……真是可憐……
我生平第一次覺得,死亡好像真的不是那麼遙不可及,反而,它正時時刻刻在我們周圍等候著,可能在一個瞬間,猝不及防之下,就能給你當頭一擊,讓人瞬間體會到這種心直接凍成渣的冰冷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