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多爾袞計殲情敵 吉特後巧償宿緣(1 / 3)

卻說洪經略才止住了哭,歎一口氣,說道:“事已如此,也顧不得這許多了。隻是這毒藥吃下肚去,怎麼還不死呢?”一句話,隻引得那女子一頭躲進洪經略懷裏,隻是嗤嗤地笑個不休。洪經略間她:“什麼好笑?”那女子拿手帕按住朱唇,笑說道:“什麼毒藥不毒藥,那是上好的參湯呢!俺看你餓得難受,求生不得,求死不得;便哄著你喝下去一碗參湯接接力。是俺家從吉林進貢來的上好人參,這一碗吃下去,少說也有五六天可以活命。看經略如今死也不死?”說著,又忍不住吃吃地笑。

洪經略給她這一番話說得臉上紅一塊白一塊,果然覺得神氣越清醒了;又聽那女子在他耳邊低低的說道:“經略大人,我看你還是投降的好。一來也保全了大人的性命;二來也不失封侯之位,三來也免得家裏幾位姨太太守世孤單;四來也不辜負了俺相勸的好意。”她說到這裏,霍的坐起身來,一手掠著鬢兒,斜過眼珠來,向經略溜了一眼。接著粉腮上飛起了兩朵紅雲,低著脖子,隻是弄那圍巾上的流蘇,一種嫵媚的姿態,把洪經略看得個眼花繚亂。他忙一收神,跳下地來,大聲喝道:“你是哪裏來的淫蟀,敢來誘惑老夫!”那女子聽了,卻不慌不忙盤腿向炕上一坐,從懷裏掏出一方小字的金印來,向洪經略懷裏一丟。洪經略接在手中看時,不覺把他嚇得魂靈兒直透出泥丸,兩條腿兒軟軟地跪倒在地,連連磕著頭。說道:“外臣該死!外臣蒙娘娘天恩高厚,情願投降,一輩子伺候娘娘鳳駕。”原來那方金印上刻著兩行字,一行是滿洲字,一行是漢字,有“永福宮之寶璽”六個字。

洪經略到這時,才知道坐在炕上的,便是赫赫有名的關外第一美人、滿洲第一貴婦人孝莊文皇後。直嚇得他不住地磕頭,隻求娘娘饒命。那娘娘伸出玉也似的臂膀來,把洪經略拉上炕去。洪經略看時,見皇後穿一件棗紅嵌金的旗袍,那大襟上揩著自己的眼淚鼻涕,濕了一大塊。他越發的不好意思,爬在炕上,還是不住地磕頭。此後卻不聽得他兩人的聲息。

良宵易度,第二天一清早,洪經略從夢中醒來,枕上早已不見了那昨日勸駕的女子,停了一會,四個宮女,捧著洗臉水和燕窩粥進來。洪經略胡亂洗過臉,吃了粥。接著外麵遞進許多手本來,睿親王多爾袞,鄭親王濟爾哈朗,肅郡王豪格、貝勒嶽托、貝子羅托、大學士希福剛林,梅勒章京冷僧機等滿洲一班權貴,都親自來拜望,多爾袞說:“皇上十分紀念經略,務必請經略進宮去一見。”停了一會,內麵傳話出來,宣待詔進館;洪承疇剃去了四麵頭發,頭頂上結一條小辮,穿著皇帝給的紅頂花翎,黃馬褂,大搖大擺地踱出館來,跨上馬,後麵跟著一班貝勒大臣,直走到大清門外下馬。

那裏祖大壽、童協、祖大樂、祖大弼、夏承德、高勳、祖澤遠等一班明朝的降將,都候在朝門外,見洪承疇來了,大家上前去迎接,跟著一塊兒上殿去。從大清門走到篤恭殿,從篤恭殿走到崇政殿,兩旁滿站著禦林軍士。洪承疇跪在殿下,三跪九叩首,稱皇帝陛下。禮畢,太宗皇帝宣洪承疇上殿,在寶座左麵安設金漆椅一隻,金唾孟一,金壺一,貯水金瓶一,香爐二,香盒二。後麵站著穿綠衣黃帶青衫褂,戴涼帽的侍衛四人。皇帝賞洪承疇坐下,間他明朝的政教、禮製、風俗、軍製,十分詳細,足足談了兩三個時辰。皇帝退朝,聖旨下來,拜洪承疇為內院大學士,在崇政殿賜宴。從此以後,太宗常常為國家大事,召洪學士進宮去,文皇後也坐在一旁;洪學士見了文皇後,爬下地去,多磕幾個頭,口稱“罪臣”。文皇後見了,總微微一笑。舀,太宗也因為皇後有勸降的功勞,便另眼看待她。有時指著洪學士對文皇後說道:“他是投降皇後的!”大家笑著。

雖說如此,卻不知怎麼,自從洪承疇投降以後,太宗對皇後卻慢慢地冷漠起來了。皇後肚子裏也有幾分明白,心中有說不出的怨恨。悶起來,便帶著王皋、鄧伶子兩人出外打獵去。有一天,在圍場上遇到睿親王多爾袞,皇後把他喚到馬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道:“老九,你好!怎麼這幾天不進宮來?”多爾袞故意裝出詫異的樣子,說道:“啊呀!宮裏是什麼地方,臣子不受宣召,怎麼進來得?”皇後聽了,把她小嘴兒一撇,笑罵道:“小惠子,你裝傻嗎?你是俺的妹夫,又是叔叔,還鬧這些過節嗎?”說著,把手裏的馬鞭子撩過去,在睿親王頭上拍的打了一下。說道:“滾你媽的蛋!”睿親王磕個頭,轉身走去。又聽得皇後在背後說道:“明天再不進宮來,仔細你的腿!”多爾袞這時已騎上了馬,聽了皇後說話,便調轉馬頭,正要回去;隻見皇後已經轉個馬頭走去,左邊王皋,右邊鄧垮子,三人並著馬頭,把臉湊在一處,做出十分親密的樣子來。多爾袞在後麵看了,不覺一縷酸氣,從腳跟直衝頂門,心裏罵道:“你們這兩個王八蛋,俺明天好好地收拾你們。”

到了第二天,多爾袞真的進宮去見他哥哥,悄悄地把昨天在圍場上見王皋如何如何無禮的情形說了出來。誰知太宗對於這兩人,心中本來就有一個疑團。那是前兒天,太宗走進永福宮去,遠遠地看見皇後正和鄧伶子在那裏調笑。當時太宗還認作自己眼花,忍耐在肚子裏,不曾發作。如今聽了多爾袞的說話,回想到從前的情形,愈想愈懷疑。不覺勃然大怒,心想這兩個光棍留在宮裏,終究不是事體,便不如趁今天發複了他。想罷,立刻打發侍衛傳諭出去,把王皋和鄧伶子兩人,一齊喚出宮來。

皇後正和兩人說笑著,聽說有諭旨,皇後急間為什麼事體,宮女回說不知道。王皋兩人隻得跟著侍衛先走,見了太宗皇帝,跪下磕頭。太宗一句話也不說,隻把令箭遞給多爾袞,把這兩個人押出朝門外去,砍下腦袋來。待到皇後知道這個消息,已經遲了。明知道多爾袞為愛自己,所以殺了這兩個人,但是皇後眼前少了這兩個人湊趣,便覺鬱鬱寡歡。太宗皇帝近日又因為有朝鮮的事體,天天和貝勒大臣商議出兵的事體,也沒有工夫進宮來陪伴她,隻把個皇後弄得冷清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