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弓鞋到處天子被刺 手帕傳來郎君入殷(2 / 3)

皇帝每到秋天,總在碧桐書院批閱奏章。院子裏和書案前,都有太監和宮女伺候著。這一天伺候到黃昏月上的時候,內監們點上宮燈,皇帝在燈下翻閱奏章,忽然院子裏梧桐樹上,飛過兩道白光來,飛進屋子去,盤旋一會便不見了。那班宮女太監,眼見有兩道白光,頓覺昏迷過去,開不得口,待到醒來,見皇帝已倒在地下,急上去扶時,脖子上的腦袋已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內監們發一聲喊,那班侍衛大臣們,都一齊跑進來,見了這個情形,個個嚇得兩條腿發顫。沒了主意。

停了一會,一班妃殯和寶親王,都從人叢裏搶進來,圍著雍正皇帝的屍首,嚎啕大哭。後來還是寶親王有主意,吩咐內監,快請鄂爾泰和史貽直兩人來商議大事……那太監們走出園來,跳上馬,分頭趕去。鄂爾泰這時已經安睡,忽然外麵大門打得震天價響,家仆去開著門,一個太監飛也似的搶步進來,滿頭淌著汗,氣喘籲籲的說道:“快請大人!快請大人!皇上腦袋丟了!”這句話傳到鄂爾泰耳朵裏,慌得他從床上直跳起來,連爬帶跌的出去,也不及備馬,便騎了太監騎來的馬,沒命的跑到圓明園。跳下馬,搶進園去,那史貽直已先到了。這時,別的且不去管它,找皇帝的腦袋要緊。大家拿著燈火,四處找尋。後來還是惠妃在屍首的褲襠裏找到了。那惠妃捧著雍正皇帝的腦袋,嗚嗚咽咽地哭得十分淒涼。

你知道這惠妃是什麼人?便是那弘哲的妻子,胤礽的兒媳,雍正皇帝嫡親的侄兒媳婦。被雍正皇帝硬取進宮來,待她十分有恩情,封她做惠妃。惠妃這時,早已忘了她的故夫。見雍正皇帝死得淒慘,便哭得十分悲哀。

當時,鄂爾泰忙把皇上的頭裝在脖子上,吩咐宮人給屍體淋浴穿戴起來;一麵和史貽直兩人,趕到正大光明殿裏,從匾額後麵取出那金盒來,打開盒來,抓出遺詔來一讀,見上麵寫著“皇四子弘曆即皇帝位”。便去拉了寶親王,帶著五百名勇健軍,趕進京城,到了太和殿,打起鍾鼓來,滿朝文武,齊集朝房。鄂爾泰滿麵淌著淚,訴說皇上被刺時的情形。眾大臣圍著他靜聽。正聽到傷心的時候,忽然一個內監指著鄂爾泰說道:“鄂中堂,你還穿著短衣呢。停一會怎麼上朝?”一句話提醒了他。才想著出來得匆忙,不及穿外衣,便立刻打發人到家中去拿朝衣朝帽穿戴齊全。

正要上朝去,忽然史貽直想起一件事,對眾大臣說道:“皇上被人割了腦袋,說出去太不好聽,況且這件事俺們做臣子的,都有罪的。也得關起城門來,大大搜一下,一麵行文各省,文武衙門捉拿凶手。這一聲張,若人人傳說著豈不是笑話?如今依下官的思想,不如把這件事隱過了。一來保住先皇的麵子,二來也省了多少騷擾,俺們須把遺詔改成害急病的口氣,才得妥當。”當時鄂爾泰也連說不錯,立刻動筆,在朝房改好了。文營由鄂爾泰率領,武官由史貽直率領,走上太和殿。那班親王貝勒、貝子和六部九卿文武百官,一齊跪倒。由鄂爾泰走上殿去,宜讀遺詔道:

膚櫻急病,自知不起;皇四子弘曆,深肖膚躬,著繼聯即皇帝位。欽此。

當時寶親王也一同跪在階下。鄂爾泰讀過遺詔,便有一隊侍衛、宮女、太監們,各個手裏捧著儀仗,下來把他迎上殿去,換了龍袍,戴上大帽,簇擁他上了寶座。階下眾大臣齊呼“萬歲”!爬下地去行過禮。新皇帝便下旨,改年號為乾隆元年,大赦天下;一麵為大行皇帝發喪,一麵卻暗暗的下密旨給史貽直叫他查拿凶手,秘密處死。這史貽直奉了密旨,四處派下偵探搜查行刺皇帝的凶手。那凶手見大仇已報,早已遠腸在深山僻靜地方逍遙自在去了,叫這史貽直到什麼地方去捉他?

如今,又要說說呂四娘這邊的事了。呂四娘跟著虯髯公住在京城裏,和魚娘做著伴,還有一個朱蓉鏡,因舍不得丟下呂四娘,便離鄉背井,也跟著呂四娘到京裏來,一塊兒住著。四娘感念蓉鏡的恩情,答應他待大仇報後,把終身許給他。從此以後,蓉鏡便格外和四娘親熱,兩人真是同坐同行,百般恩愛。便是魚娘,蓉鏡也用十分好心看待她。凡是魚娘有什麼事呼喚他,他便立刻去做。因此魚娘也和蓉鏡好。他們三人常常坐在一間屋子裏,有說有笑,在外人望去,好似虯髯公一子一女一媳一家人,卻沒有人去疑心他。

虯髯公也因住在京城裏,閑著無事,叫旁人惹眼,便把自己家裏的古董搬些出來,開一月古董鋪子。他鋪子裏常常有大臣太監們進出,虯髯公在他們嘴裏,打聽得宮裏的道路。四娘和魚娘兩人,便在夜靜更深的時候,跳進宮牆去。在月光下看去,見殿角森森,宮瓦鱗鱗,映著冷靜的月光。一陣風來,夾著殿角的銅鈴聲。也不知道何處是皇帝的寢宮,她兩人既到了裏麵,如何肯罷休?仗著她飛簷走壁的本領,東闖西闖。那宮裏的侍衛太監們,隻見兩條白光,飛來飛去,那侍衛待要上去捉拿,那白光來去又很快,如何捉得住她。那時鹹安宮有一個宮女,正在廊下走著,一道白光衝來,那宮女的腦袋便不見了。因此宮內的人,便吵嚷起來。虯髯公怕四娘在宮裏亂闖,壞了大事,便勸她再耐守幾時,打聽得皇帝確實住宿的地方,再動手也不遲。因此四娘和魚娘暫時斂跡,那宮中也便安靜了許多。

這時,雍正皇帝已遷居在圓明園內。那圓明園卻不比得宮裏,地方又曠野,侍衛又稀少,有幾處庭院,竟有終年不見人跡的。四娘和魚娘兩人,帶了幹糧,去躲在園中的冷僻去處,打聽皇帝的消息。有時也聽得那班宮女太監們嘴裏露出一兩句話來,知道皇帝每天在碧桐書院辦公。到更深夜靜的時候,她兩人又悄悄的出來打探路徑。後來他們把園中出入的門路看得十分熟了,便動起手來,一動手便成功。她們隨身帶著悶香,所以皇帝被殺的時候,那班左右侍衛,都一時昏迷過去。四娘割下皇帝的頭來,意欲帶他回去,在她祖父、父親墳前祭祀。魚娘說:這反叫人看出痕跡來,不如不拿去的好。魚娘便把雍正皇帝的頭拿來塞在屍首的褲襠裏,兩人相視一笑,便一縱身出了圓明園。

虯髯公早已安排停當,悄悄地把古董鋪子收了,雇了一隻小船,泊在城外十裏堡地方候著。連候了三天,隻見四娘和魚娘兩人手拉著手兒笑嘻嘻的走來,跳上船頭,吩咐立刻開船。待到鄂爾泰進園去慌成一片的時候,四娘的船已和箭一般的搖過了楊村,向南去了。說也奇怪,這呂四娘不曾報得父仇以前,便終日愁眉淚眼,淡妝素服,不施脂粉,不苟言笑,如今她見大仇已報,忽然滿臉堆下笑來,穿著鮮豔的衣裙,濃施脂粉,終日有說有笑,滿屋子隻聽得她的笑聲。朱蓉鏡看了,有說不出的歡喜。兩人一路同起同坐,十分親愛。到了湖南地界,虯髯公送蓉鏡回家。蓉鏡的父親見兒子回來,好似得了寶貝一般。當下蓉鏡便和父親說知,要娶四娘做妻子,虯髯公自願替他倆做媒。當下便擇了吉期,給兩人成親。四娘做了新娘,便一改從前嚴冷的態度,頓覺嫵媚嬌豔起來。魚娘伴著她在新房裏,終日逗著她玩笑。蓉鏡終日跟住四娘,寸步不離,每日做些調脂弄粉畫眉拾釵的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