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是一個容長臉的婦人,不算漂亮,卻自有一種官太太的威嚴。桃華以往與她打的交道不算多,但是卻隱隱覺得她是一個喜歡發號施令的。這樣的人,說起來其實也挺好相處的。
朱夫人見到桃華,倒是沒有什麼驚訝,淺笑著敘了幾句話。還沒說到重點,外麵來回話的管事婆子們就絡繹不絕了起來。朱夫人也不多說什麼,聽了回話,兩三句便吩咐了下去。而朱大少奶奶,卻在旁邊乖順地垂手坐著,一句話也不說。看起來,果然如此。
一盞茶都快喝完了,朱夫人才像是剛剛發現桃華在一旁坐著,笑著道:“實在是不好意思,近兒外麵也亂,家裏也亂作一團,事兒也多,實在是有招待不周。瑤兒,我這邊忙著,你怎麼也不提醒我,冷落了董夫人,耽誤了正事,可不是顯得生分了嗎。”
朱大少奶奶連忙起身,一臉的惶恐。桃華隻是微微一笑:“朱夫人言重了,我隻不過是在家閑著也沒事做,所以才冒昧上門來了。也叨擾了朱夫人這許久,家裏著實也有些牽掛,我也想歸家去瞧瞧。”說著就站起來了。
朱大少奶奶在一旁局促不安地站著。朱夫人推辭了一番,也就應了,吩咐人送了出去。
丫鬟菊容是新添的,性子直爽。走出了朱夫人的院門,她扶著桃華,有些不高興地道:“這朱夫人也欺人太甚了,諒著夫人您,居然就自己去處理起了家事。”
“哪家沒有幾件急事。這可不是自己家,隔牆有耳!”桃華瞧了她一眼。菊容低頭不敢做聲了。桃華卻是瞧著地上不斷變換的石子路,心裏卻越發不安了起來:朱夫人今兒如此,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朱大人他們的下落,還是,真的是有緊急,連自己都不能透露。
桃華她們一走,朱夫人就揮退了朱大少奶奶他們一眾人等。她一個人靜靜地靠在椅子背上,目光愣愣地望著不知名的點。她又何嚐不知道桃華今兒來是何意。但是她應該怎麼說,自己的丈夫也已經快十天沒有歸家了。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亂。自己幫不上丈夫,也就隻能這樣拖一天是一天了。
這前幾天,終歸桃華是按捺下了性子。可是這城中的女眷們不見得都有桃華的這番思量,終於有人不管不顧地去找朱夫人討主意了。這朱夫人自然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漸漸的城中起了流言,說是恐怕要變天了。
這日,正值妞兒滿百天,雖然家裏沒有男主人,但是桃華仍舊是將各色東西預備齊全了的。一大早,便有人絡繹不絕地上了門。若是平時,估計著並沒有這麼多的人來。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個可以見到各家夫人太太的機會,各門各戶都是削尖了腦袋遞了帖子過來,隻為一通消息,也就顧不得這許多了。
午宴之時,朱夫人才姍姍來遲。眾人的目光瞬間落在了她的身上。朱夫人卻是渾若未覺一般地坐下閑話。桃華自然是陪在這桌的。妞兒被乳娘抱著,一直在她的身後寸步不離。
婦人們聚會無非就是吃飯看戲閑話。這飯用過,眾人挪到了花園,幾位有頭麵的太太夫人點了幾出戲。那開場就是武戲,鑼一敲,妞兒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桃華連忙接過孩子來自己哄,卻是一點兒用也沒。她正要將孩子交予乳娘抱下去,忽然瞧見了福貴兒急匆匆地進來,給桃華打了一個千兒:“夫人,流寇已經打到了蕹城了了。”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蕹城,就在此城的邊上,不過百十裏的距離。恐怕,此城也就是這幾天了。在場的人紛紛變了顏色。便有膽小的已經站了起來告辭了。桃華也知道是如今情況緊急,連忙吩咐下人去套車送各府家眷回去。而自己則帶了一眾下人回屋收拾細軟。
值錢的笨重物事帶不走,隻能帶些隨身衣裳。好在過來不久,也沒置辦什麼東西。那些銀票仍舊是沒有兌換過來的,如今正好救急。桃華讓人去兌換了一些散碎銀子。不露財的道理她還是懂。隻是,當丫鬟們問是否裝上馬車的時候,桃華這才猛地驚醒過來:是了,該去向哪裏?
福貴兒!桃華正要讓人去叫,外麵已經通報了他求見的事情。桃華叫了他進來,福貴兒開門見山:“老爺有交代,讓夫人往南方一路而去。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好。”既是董行成有所安排,那是再好不過的了。桃華下令了下去,她卻是緩緩回過頭來:“那老爺,如今可安全?”
福貴兒思慮良久,卻開口道:“夫人,端王仍舊沒有動靜。皇上下旨讓敬王出兵平亂,敬王卻病倒在家,無法帶兵。”
桃華隻覺得心裏被什麼重重地擊打了一下,說不出話來。真的,要變天了?
85最後安排
桃華他們往南下的馬車還沒有準備好,京裏卻已經傳來了一個消息:尹老太太病重了!
福貴兒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桃華之後,一直躬著腰,動也不動。桃華久久沒有說話,屋子裏麵靜極了。
“京城,究竟怎麼樣了。”安靜了許久,桃華終於開口問道,聲音卻是出奇的平靜。
福貴兒這才微微地直起身子,卻仍舊是四平八穩地道:“京城如今不甚太平。”
“皇上的身子如何了?”桃華的目光炯炯,似乎在期盼著什麼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