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南詔人?”他問
“不是,隻是路過罷了。”她端起茶水輕抿了一口,笑道:“家兄此行是來南詔經商的,就順帶著把我捎上了,我自幼便未來過南詔,此次也正好長長見識。”
“看來公子也是個喜好遊曆之人!”他輕笑一聲,淡淡道:“一個人經常蜷縮在一個狹小的天地,終難免坐井觀天,而有時候在一個地方呆久了,也難免會產生些閑情逸致去指點江山,品評天下。
我早年也遊曆過不少地方,而年少時也常向往一些雄奇險峻的壯美景象,但隨著年歲的增長,雖遊覽了不少名山大川,但早先心裏的那種澎湃之意也漸漸淡去,相反,現在的我卻總想著回到家鄉,安安穩穩地過那平淡的日子了。”
“那為什麼不回去?”
他沉默了片刻,淡淡一笑:“我已經沒有家了,又何談回去?”
“沒有家?”東方晗雪差異的向他望去,但終歸是隔著麵屏風,因此也隻能看到一抹寡淡的身影,看他穿著怎麼也是個大富大貴人家的公子,而他這樣的人又怎會無家可歸?
他微啟薄唇,聲音淡漠如月色,“初夢難醒,白雪紛紛轉窗前,怎奈何,縷縷期盼繞心間,一弦一柱思華年,一筆一墨無人篇,未央夜,怎堪眠?浮生幾載,悠悠幾何?浮生半闕,未來何翩翩?漂泊何處?浮生如夢也!”
他的聲音溫潤如水,但不知為何聽他說完卻感到一抹孤寂絕望之意,屏風後的人依舊端坐在哪裏,可她再望向那抹月白長袍時,卻感覺他是那麼孤獨,仿若他是一捧冰山上的白雪,沉寂了千年,卻也孤寂了千年……
“我看公子年紀輕輕,怎地說出這話卻像是曆經了滄桑?”看他也就剛二十出頭的樣子,按理說不該在這種年紀就有這種體會,這一番話說的,竟如同長者一般。
“年紀輕卻不代表閱曆也淺,有些事,也許用不了一生,也許隻一年,一月,甚至隻要一日,便能讓你由巔峰跌入穀底,而那種絕望、無助卻又無能為力的滋味,你若體味過便能理解我今日所述了!”
他在小廝的攙扶下,自屏風後走了出來。
她不由上下打量著這個身子柔柔弱弱的公子。
頓時瞠目結舌。
他的頭發全白了,甚至比他身上穿的袍子還要白上三分。
而他的一張臉竟也被生生毀去了大半,僅剩的一半臉上也盡是些猙獰的疤痕,一直蜿蜒到脖頸處,
除了那雙清亮的眼睛外,整張臉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看得人沒來由心頭一凜,難怪他一直不願露麵,很可能是因為這張臉!
(ps:這人究竟是誰呐?)
65【陌上人如玉】2
看他那身裝扮,以為會是個風姿綽約的公子,可誰知……竟會是這樣的光景!
他撫著自己被毀的臉,眸色暗淡下去,“嚇到公子了吧?”
東方晗雪這才發覺自己失禮,忙錯開了視線,像他這樣的人,一定很在乎別人的眼光,而她還這麼毫不避諱地打量他,可能會傷到了他的自尊。她暗暗懊惱自己的失態,一時尷尬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轉過頭,抬起清亮的眼睛,微微一笑,“如果嚇到了公子,我再回到屏風後便是!”
“沒……沒……”她忙拉住他,“我沒嫌棄你的意思!不,我是說……”
“那便好!”他笑了笑,在小廝的攙扶下坐了下去,“方才與公子閑聊,感覺甚是投機,因此便想出來見見。”他神態依然溫潤如水,薄涼的嗓音淡如涼月,很是動聽。
“我也感覺與公子有一見如故之感,恰巧我也剛來南詔,在這兒也沒什麼朋友,公子若不介意,也可把我當做朋友!”
入夜時分,
百花樓裏一片歡聲笑語,男女同席,觥籌交錯。
大堂中央架有一方青竹搭成的閣台。
翠竹為欄,輕紗為幔,做工精致的博山香爐置於桌案之上,青煙嫋嫋,竟似能壓倒滿樓的汙穢之氣,不由讓人心頭明亮起來。
一方青竹琴案。
一張古琴。
卻不知竟會是怎樣的人,才能立於這樓閣之上,端坐於琴前,睥睨這台下眾人;而又會是怎樣的人,才會讓百花樓花重金打造這樣一處舞台,來讓眾人一擲千金?
會是柳溪麼?
他作為百花樓第一美人,若想得到這些並不難,但像他那樣無欲無求的人也會追求這些?
流霜閣。
沐浴過後的柳溪斜倚在躺椅上,窗紙外透進來的淡光灑在他披散開的長發上,渾身上下都有股別樣的氣質,鎖骨間的蘭花烙印更為他憑添了幾分妖異。
小廝一麵為他拭著發上的水,一麵道:“今日已按公子吩咐,把那人打發了。”
“那她走之前可曾說了什麼?”他合著眼,淡淡的問了一句。
“什麼都沒說。”
“哦?”他眼睛睜開一條縫兒,多了一絲好奇,按理說她有求於自己,不應該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了,那天聽她信誓旦旦地說了一大通,以為她會一直纏著自己呢,卻不想才吃了一次閉門羹就退卻了,“那她現在在哪?還在百花樓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