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太叔衍的身體狀況稍有起色,以年邁為由向晉王辭去丞相之位,並表示想回到自己的封邑裏頤養天年。

宋緋正躺在榻上小憩,聞言問道:“太叔衍這是什麼意思?是知道朝中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所以很識時務地辭去丞相之位?抑或是以退為進?”

“他汲汲營取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宋緋撫著肚子半坐起來,想了想說:“或許人上了年紀,以前看不開的事情就突然看開了,尤其是經曆過一場大病……”掌心突然傳來異樣的感覺,她輕呀一聲。

桓止一驚,幾步走過去,握著她的手緊張道:“怎麼了?”

宋緋撫著圓滾滾的肚子,臉容沐浴在曦光中,突然笑起來:“孩子又在踢我。”

桓止也跟著笑,手貼到她的腹部,閉眼感受了下:“沒有啊。”

宋緋攤手:“他現在又不踢了。你再等一會兒。”

兩人都屏息凝神看向宋緋的肚子,可是遲遲沒有動靜。宋緋伸了個懶腰:“他又不動了,算了我,你忙去吧,等他再動時我叫你。”

桓止微微笑道:“不急,再等會兒。”

宋緋也就任由他了。這回足足隔了半個時辰,腹中的胎兒又開始踢騰起來,不用用手感受,隔著薄薄的春衫就能看到宋緋的肚皮在動。

小家夥踢得挺歡快,來來回回踢了十好幾下。

桓止盯著看了許久,欣欣然笑起來,他初為人父,這是第一次實實在在感受到她肚子裏孕育著一條精力旺盛的小生命,言語無法表達,他撫著她的肚皮,輕輕地喚:“小世子……”他生下來就是世子,沒人能撼動分毫,他絕不會讓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轍。

宋緋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點了點頭:“是,他是晉國的世子,將來還是晉國的王。”

關於太叔衍要回封邑一事,桓止準了。三天後,太叔一家收拾行囊,準備車馬,緩緩駛出玉都城。

宋緋站在城牆上看著,喃喃道:“可別是放虎歸山。”

桓止意味深長道:“虎歸了山也還隻是老虎而已。”

話說太叔衍回到自己的封邑後安分守己,閑賦在家,每天就是種種花,養養魚。人活到他這個年紀,什麼都有了,兒女雙全,又有大片的封邑可食,簡直是最理想的狀態,何必再攪到官場裏去呢?

桓止令人時刻關注著太叔衍的一舉一動,對方奉命監視了一陣,回來稟報說:“丞相老矣,無能為也矣。”

桓止道:“那也得看著他,切勿掉以輕心。”

宋緋臨盆是在四月末,那時是在深夜子時,星光正好,桓止被枕邊人掐醒,不是平常玩鬧的掐,而是真掐,細長的五指深深陷入肌膚裏,他的右臂上都被她掐出血痕來。

掐還不夠,她又湊上嘴來咬,雙眼水汪汪像在水裏泡過一樣,嘴裏隻發出一個綿長的單音:“疼……”

臨盆就在這幾日,桓止早有準備,所以並沒有太過慌亂,她想咬他那就由著她,她平日裏太過識大體顧全大局,難得見她這樣使小性子,他樂意縱容。

守夜的侍女發現不對勁,連忙跑出去叫人去了。

早已待命多時的醫師以及侍女有條不紊地走進來,放下床帷,該轟出去的轟出去,就連晉王也被轟了出去。

因為分娩太過痛苦,而等待太過煎熬,一門之隔,兩人都覺得這次時間過得分外緩慢。

宋緋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仿佛用盡生平所有的力氣,恍恍惚惚看到天光自地底漫起,眼前一切都變得明亮起來,渾身虛脫,聽著孩子嘹亮的哭聲,覺得自己就算死也值了。她長長地籲了口氣,乏力地閉上了眼。

隻是乏力,卻沒有睡意。她聽到輕緩的腳步聲踏進來,宮人聲音壓得極低:“陛下,是個男孩。”

他糾正道:“是太子。”

宮人連忙附和。

宋緋睡了一覺醒來天又暗下,掀了掀眼皮,看到兒子正躺在自己懷裏,她勾起唇角笑了笑,又看看桓止,半晌,輕聲說:“四月末,好險,我好怕他也是出生在五月。”

桓止撫了撫她的額頭:“瞎想什麼,就算是五月生,他也是晉國唯一的世子,沒人能撼動。”

宋緋喃喃道:“幸好,我兒子比我聰明多了,選對了時間。”他就算是五月五出生,她也不會嫌棄,她怕的是兒子和他一樣遭受不公平的待遇。

桓止哦了一聲道:“你是在說自己笨麼?想想你女扮男裝充作衛世子,我晉國朝野上下除了個別幾個竟然沒人識破,你這樣還叫笨的話,那我的臣子們該是有多笨,這麼一算,晉國的未來堪憂啊。五月五出生的怎麼了,世人隻是太偏執,沒有你,我不會像現在這樣開心圓滿。”

宋緋被他逗笑,低頭抿了抿嘴角,抬頭時他的吻落下來,正中眉心,她頭一偏,捂住了臉,桓止去拉,她卻死都不肯鬆手,他好奇問她怎麼了。

宋緋仍然捂著臉:“我現在一定很醜。”

桓止拉開她的手,仔細端詳了下:“嗯,確實有點醜。”

宋緋:“……”她說自己醜叫自謙,他若說出來那叫榆木疙瘩,不開竅。她別過臉,他又纏上來,輕吻了下她的唇角,“這麼醜我都親得下去,阿緋,你說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