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頂著一張撲克臉,隨著三上的節節敗退,他的戒心不但未曾鬆懈,反而隨著時間流逝愈發繃緊神經,幾乎到了快要不能呼吸的地步。手刹車已經放下一半,仿佛想要盡快離開,愈快愈好。

不,不對。

他並不是想要離開,而是想要把三上帶離那個地方。

為什麼?

三上抬起頭,仔細地注視著擋風玻璃對麵的“風景”。

“如果還有什麼話就快說。”

柿沼說話的速度變快了,而且是以麵對具體危機時的語氣。

“三上先生。”

“………”

“沒有的話就請你下車。”

柿沼整個人轉過身來,遮住三上的視野。三上用手推開他的身體,凝視著前方。

“三上先生,你有完沒完?”

幾近求饒的聲音,但是並不妨礙三上集中注意力。感覺他的焦點正逐漸集中到一處。這就好像在熙來攘往的地方等人,一張熟悉的臉孔從人海中浮現時那一瞬間的感覺。

幸田一樹在那裏。

在“德鬆”的停車場入口負責指揮車輛的兩個警衛中,有一個就是幸田。將帽沿壓低好蓋住眼睛,經過十四年的歲月,模樣雖然改變了很多,但是肯定不會錯。小小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緊抿的嘴角,全都跟記憶中的幸田一模一樣。

柿沼的頭低到不能再低。看他那股絕望的樣子,三上的驚愕得到完全的證實。

謎底宛如被撕裂的布帛一般解開了。

既不是監視,也不是觀察,而是一種示威行為。柿沼故意把車停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堂而皇之地恐嚇著幸田。不準告訴任何人在雨宮家發生的事,警方無時無刻、天涯海角都在你身邊……。

柿沼恐怕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現身。他要讓幸田知道,對他的監視將會永無止境地持續下去。這就是柿沼的“工作”。

三上不寒而栗。他凝視著柿沼彎腰駝背的身影。

“多久了?”

“………”

“該不會是你這十四年來都一直……”

柿沼發出呻[yín]聲,抱住自己的頭。他隻是聽命行事。原來漆原之所以老神在在,是因為有這項威嚇裝置啊!

“抱歉打擾你了。接下來我直接問幸田。”

三上把手伸到門把上。柿沼低喊一聲轉過身來,充滿血絲的眼睛隱隱帶著淚光。

“請不要再去打擾他了。”

“你有資格這麼說嗎?”

“……你說的對,我是沒有資格。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已經不是威脅或監視了,隻是習慣而已。對我、對幸田來說,都已經變成是一種習慣了。”

“習慣……?”

“經過十四年的歲月,自然而然就變成這樣了。你在啊!你來啦!就隻是這樣而已。彼此看都不看對方,靠著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我和幸田才能一路走到今天。”

柿沼深深地低頭懇求。

“三上先生,求你行行好,不要多生事端。以你審問犯人的功力,幸田或許會一五一十地講出來。可是這麼一來,我就非得向上級報告不可了。”

三上可沒辦法同意。

“我一直都看在眼裏。自從離開警界以後,幸田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即使是自願離職,但是世人總是會用有色眼鏡來看待離開警界的人,所以根本找不到好工作。再加上他是逃離似地辭職,所以也拿不到縣警的介紹函,工作一直換來換去,全都是一些粗重的體力活。還好他結了婚、也生了小孩,直到最近,生活好不容易才穩定了下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