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3 / 3)

午後陽光穿過雲層,傾泄而下,金燦燦,照得人晃眼,孟然牽著文佩的手,登上相對平坦的石道,走入林蔭中。林風蕭蕭,吹幹兩人身上的汗水,絲絲寒意鑽骨。孟然脫下`身上穿的風衣,披在文佩身上,他到膝蓋處的衣服,文佩蓋到小腿上。

“燃之?”兩人上山時,都是襯袍風衣。

“你身體單薄,不似我這幹粗活的莽夫。”

說是如此,然而你穿件襯袍,還是會冷吧。文佩低頭嗅取風衣上暖暖的氣息,這是孟然的氣息,環抱著他的身體。

一路走來,發覺孟然的體貼入微,文佩分辨不清,孟燃之平素待親友皆是這般,還是唯獨對自己特別。在書院時,孟燃之,就時常關照謝芷。饒是如文佩這般聰慧,卻還是陷入迷茫,太過接近,他看不清,孟然對他的關切,遠勝對待任何人。

終於走到一處大墓地,野草蔓延,墓碑隱隱呈現,雜亂無章的慕丘,幾乎都為齊膝的雜草吞噬。

文佩低身解開自己腰間的大帶,費盡力氣。拉過孟然的手,想要幫孟然解大帶,隻是一瞥,整個人頓時愣了。手腕被勒處血紅的印子,有些地方更是磨得破皮出血。文佩手齒並用,小心翼翼解開,捧著孟然的手腕,心疼無措。從懷中抽出絹巾,繞著孟然手腕纏上,說道:“一會尋些草藥,再敷上。”孟然揮動手,不以為然:“皮肉小傷。”

孟然在前砍伐草木,清出條路,文佩跟隨在後頭,查看墓碑。這處墓地,年代久遠,保存狀態極差。一一探看,墓碑上的刻字,往往寥寥幾字,無籍貫無全名無來曆。此處,本是流放官員罪犯之所,這裏埋葬的,都是這些死得淒涼的失意人吧。

“燃之,是這座嗎?”

文佩雙膝著地,趴著身子,將墓碑前的雜草鏟去,墓碑上赫然刻著一個“孟”字。孟然趕緊過來查看,確認是個孟子,竟是起身,將四周的墓碑都探看了一番。再次來到文佩身邊,文佩仍跪在那裏,清理墓丘四周的雜草。

“燃之?”文佩抬頭看他。

孟然神情靜穆,他對文佩頷首,喃語:“是他。”

四周再無任何其他刻有“孟”字的墓碑,這必然是他爹孟湲的。

穿林風嗚咽,拂動墓地的荒草,一時竟像無數幽魂,在竊竊細語。

折樹葉掃去墓前沙土,拔折墓丘上的雜草,低矮孤寂的小墓丘呈現全貌,若不是知情者,誰能相信,這裏埋葬了當年一位名冠一時的才俊呢。

插上香燭,孟然躬立,一次次跪拜,待他拜完,抬頭看見站在他身邊的文佩,又低頭陳語:“爹,這是長清先生之子,名喚文佩。”

爹,這是你往日交好之子,文長清的後代,他來看你了。

文佩在墓碑前,恭恭敬敬躬身,行拜禮。上一代的交情,在這一代延續,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夕陽斜照,孟然走至山腳的涼亭,駐足,仰望山中,霧氣沉沉之所,沉思不去。山下晚風呼嘯,吹得人發絲衣帶淩亂,他靜靜佇立,像尊石像。

爹當年所蒙受的不白之屈,將由我去雪洗;不辱父名,光耀門楣,這便娘親與兄長要我讀書的初衷;這也是我無法逃避之職責。

雙手在袖下拳緊,雙眼闔上,心中平蕩而浩瀚,父親這短暫一生,未能走至終點的仕途,由我來實現。

腰間一雙柔軟的手臂攬入,背上被溫暖貼熨,孟燃之回頭,雙眼綻開,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