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特街的流浪兒

“那是最美好的時代,那是最糟糕的時代;那是智慧的年頭,那是愚昧的年頭;那是信仰的時期,那是懷疑的時期;那是光明的季節,那是黑暗的季節;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們全都在直奔天堂,我們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查爾斯·狄更斯

“當他的指尖觸碰到我的皮膚的時候,我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強烈的感情湧上我的大腦。這種感情如此強烈,甚至超越了我所有的道德觀,價值觀。我隻想和他在一起,哪怕他會拖著我墜入地獄。”

——伊麗莎白·布拉德利

一九四三,倫敦。

冰冷的大雨衝刷著肮髒汙穢的街道,路上的積水混雜著各種垃圾衝向下水道,形成了一個個黑色的漩渦。一隻斷了尾巴的死耗子四腳朝天,躺在下水道口,汙濁的灰色眼珠空白地瞪著灰黑的天空和無邊無際的雨幕。

泰晤士河邊的一個橋洞下,石牆上塗滿了迷失而憤怒的朋克青年的塗鴉。他們用油漆噴出各種扭曲猙獰的圖案辱罵保守黨人,咒罵金融城的銀行家,對路過的那些穿私立學校校服的學生扔破啤酒瓶和石子……他們盡其所能地把空虛和憤怒發泄給這個冷酷無情的世界。可是他們的發泄就像拳頭打進棉花團,沒有回應。所以他們變得更加憤怒。

青春是一片貧瘠的荒原,困頓其中的時候,你為所欲為,看不到過去,管不到未來,好像怎麼也逃不出這個陰沉漫長,永無止境的牢籠。

這個下著雨的陰沉的午後,兩三個少年穿著濕淋淋的髒外套,站在泰晤士河邊的橋洞下麵輪流吸著一卷劣質大麻。

這三個男孩子都是街角的孤兒院的混混。我早就認識他們了。隻不過我一直遠遠地觀察著他們,從來都沒有和他們說過話。

橋洞兩邊的低地裏都是汙濁的積水。白色的垃圾袋和生鏽的油桶被亂七八糟地丟棄在那兒。雨水落在鐵桶上,發出嘩嘩的響聲。

我蹲在不遠處的一隻垃圾桶旁邊,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們。我穿著一件寬大的灰色連帽衫,兜帽拉的低低的。冰冷的風雨斜斜密密地打濕了我的前額和頭發,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眨了眨眼睛,擠掉睫毛上的雨水,看見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孩子從橋洞裏冒出來,向我揮了揮手臂。

“喂!”他衝我叫著,帶著濃重的倫敦東區口音,“怪胎!”

我聳聳肩膀,像狗一樣甩了甩腦袋,把一縷濕漉漉的頭發從眼前甩開,沒有吱聲。

“我知道你是誰!”他繼續衝我吼道,“你是萊斯特街上那個酒鬼窮光蛋的女兒,是不是?”

我慢慢把手裏擰成一團的草莖丟在地上,揉了揉膝蓋,站了起來。

他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絲壞笑。

“莉齊,是不是?”他靈活地躍過水坑,把肮髒的水花濺了我一臉。他一把揪住我的脖子,把我拽到

他身邊,惡狠狠地問:“整個夏天,你都蹲在這裏偷看我們!你以為你躲得很好嗎?你到底想做什麼?”

“向警察局舉報我們?還是跟我們分享一下?”他衝著我揮了揮手裏的煙鬥。

我用力掙脫了他的手。

“你們這些孤兒院的髒耗子。”我說。

“你說什麼?”他暴跳如雷地說,一把揪住我的頭發,“不要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會動手揍你!”

“我可沒有這麼想。我從來都沒有高估過你們這群人的道德標準。”我慢吞吞地說,不過,我懷疑他壓根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因為一陣綠光從我的口袋裏射出來,準確地擊中了他的腹部。他嚎叫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跌倒在肮髒的水坑裏,長長的薑黃色頭發和黑水裏的垃圾混合在一起,惡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