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他自嘲地笑了一聲,似乎想起了我們還在斯圖亞特家的屋頂下。他修長冰涼的手指掠過我的臉,輕輕鬆開了我。

“晚餐見,斯圖亞特夫人。”他用那種一本正經的諷刺腔調說。我很熟悉他的這種語氣。這讓我心底一股盛怒的火焰噌地就竄了起來。說來也奇怪,這種在過去十幾年始終陪伴著我的暴戾的脾氣,在我結婚之後就消散了許多,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我變成了一個性格溫順的人了。可是隻要一遇上湯姆,我心底的一股憤怒,這種來自我悲慘的童年時代、帶著報複、魯莽、粗暴的黑暗的東西,就會刷刷地噴湧而出,好像它們從未被我那一潭死水的婚姻給壓抑住一樣。

那一刻,我真想抽出魔杖對他施一道不可饒恕咒。從我7歲那年起,我心裏有種狂暴而隱秘的欲望,想要征服他。可是我做不到。

後來我在書本裏讀到過一句話,人一生的絕大多數痛苦,都是來自於對自己無能的憤怒和無奈。

是啊,湯姆的憤怒來自己那座黑暗冰冷的孤兒院,他那分文不值的出身。弗朗西斯的痛苦來自於一個帶著假麵的家庭,而我的痛苦,則來自於我既沒有錢,也沒有權力,也沒有出眾的才華,隻有自己的一腔無處發泄的激情。

我走出酒窖,到樓上去換衣服,準備吃晚飯。我在櫃子裏挑出一條黑色心形領露背長裙穿上,貝卡替我盤好頭發,戴上了鑽石項鏈和耳墜。結婚的時候,弗朗西斯送了一整套首飾給我。這些首飾都留在斯圖亞特莊園的房間裏,我一件都沒有帶到約克去。除了在斯圖亞特莊園的這些宴會,我也沒有別的時候需要它們。

我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陌生的自己,璀璨的碎鑽裝點在我的耳垂和脖子上,襯著端莊典雅的黑裙,顯得更加明亮奪目。

“夫人,這套裙子真適合你。”貝卡高興地說,一邊給我挑選出兩隻和裙子配套的米色絲綢手套。

我心裏很煩,隻是對她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香水瓶。細細的玻璃柱連著玻璃球體的瓶蓋上,輕輕在耳後和手腕上各抹了一下,便有一陣花香隨著涼涼的觸♪感傳來。我戴上手套,理了理有些低胸的領子。

“弗朗西斯回來了沒有?”我問貝卡。

可是貝卡沒有回答我,我轉過頭,發現弗朗西斯站在門口,他已經換上了晚餐時穿的黑色正裝。他對貝卡點了點頭,貝卡便出去了,把門在他身後輕輕關上。

我側身看著他,雙手保持著交握在胸`前的姿勢,一時間愣住了。幾個月不見,他還是老樣子,清俊的麵容,灰藍色的眼睛看起來很嚴肅,表情冷冷的,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裙子不錯。”他說。

“謝謝。”我說。

他走到我身邊,在梳妝台前俯下`身看著我。他領口的襯衫熨燙地沒有一絲褶皺,我可以聞得到我自己身上的花香味與他身上的古龍香水混合在一起,覺得曖昧而難受。

他拿出了一隻黑色的盒子放在我麵前。盒子輕輕彈開,在燭光的照耀下,黑色的絲絨墊子裏躺著一隻精致的白金發卡,做成了山茶花的形狀。

他似乎非常喜歡白金的首飾,我們的結婚戒指也是一個樸素的白金指環,連鑽石都沒有。我還曾經笑話過他太小氣,最起碼也得給我一隻鴿子蛋大的粉鑽吧。

他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說:“戴上這個吧。”

他輕輕取下了我發間的珍珠發卡,把這隻山茶花發卡□□了我高高挽起的發髻。“好看嗎?”他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鏡子裏映出我們兩的麵容,我的表情顯得有些僵硬。我伸手摸了摸冰冷的金屬山茶花,把它擺正了一些,笑了笑,淡淡地說:“你給我買這個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