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微微的茫然和不知所措,甚至修長的手指不自覺的滑到了褲子口袋裏,直到摸了半天什麼都沒有摸到才想起來,他已經戒了煙草好多年。

他這幾年在星際中過得比較隨心所欲,幾乎什麼星球都敢去,幾乎什麼人都見過。蘇恪的境況雖然說不上好,但他見過更差的,普通如貧民窟裏從來沒接受過教育的孩子,畸形如黑暗三角洲上暴戾殘忍的青年,還有那種肮髒的斷胳膊斷腿的小乞丐,相較而言,蘇恪這種境況真的不算什麼。

蘇恪也不是第一個接受他教導的少年,也許天性裏帶著好為人師的因子,又有那種常常被那些上流貴族被譏諷為“遊俠”的性情,幾乎所有他接觸過的孩子、少年和青年都接受過他的指導和幫助,必要的,他還會為他們安排適當的去處,然後,再奔向下一個星球。

對於蘇恪他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在辦事的閑暇……甚至要辦的事可以略微的靠後,用盡量短的時間把這個謹慎纖弱的美少年操練到足夠強壯,然後在離開的時候帶上他,把他送到另一個至少短期內不會被遺棄的居住星上,接著從此基本上再不會相見。

他以為自己這樣已經算做得很好,給了他們一個相較而言的更為光明的未來,然而今天晚上這個少年如此激烈的反應缺像是一悶棍一樣砸得他有些發懵,尤其是那句關於遺棄的質問簡直可以說是振聾發聵。

他這般作為對於那些孩子來說真的更好嗎?

他毫不留戀的離開是否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遺棄?

記得早先有個文藝工作者說過這麼一句話:如果從來沒有獲得,那麼我將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貧窮,因此,最是那種給予而後又剝奪的仁慈最為讓人痛恨!

他對於那些所有他自以為幫助過的人是否就是這樣一種給予而後又剝奪的仁慈?

一時間邢亦陷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自我懷疑當中,似乎自己的這幾年都被否定了一樣。

隻是,這樣的迷茫終究沒有太久,很快他就認識到,這幾年他做的一切並沒有錯,如不不是他,那些孩子、少年與青年不知道會落入怎樣一種悲慘的境地,而他的所作所為也當作為一種回憶中的暖色調,就算無法溫暖他們的一生也會散發著些許柔和的光芒。

也許他們會懷念他,又或記恨他的離去,但這些也都將隨著時間慢慢沉澱到過往的歲月裏,最後再泛不起一絲漣漪。

隻是蘇恪還是不同,這個少年比起之前他所有接觸過的都要……敏[gǎn]。

格外敏[gǎn]謹慎的纖弱美少年,究竟他的內心被逼到了何等地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邢亦有些頭痛的揉了揉額角,他該拿他怎麼辦?

不夠健康但仍算絢爛的朝陽將第一縷光輝送到了陽台之上,邢亦終於離開了這裏,回去看昨天睡在了他的床上的少年。

少年的生物鍾一如既往的準,邢亦回去的時候他剛好睜開雙眼。看到邢亦他有著一瞬間的驚愕,隨即又恢複了平靜,看了看並不屬於自己的臥室,他自若的起身,淡淡地問邢亦:“今天早上想吃什麼?”

他這是準備當昨天夜裏什麼都沒發生過?

邢亦突然覺得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夠用,猜不出此刻蘇恪的內心是不是又恢複了強大,從而認識到了昨夜的瘋癲。

而明明此刻少年平靜得像一輪夜月他卻覺得比昨夜更加難以應付。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這句話是誰說的?

邢亦有些擔心,捏了又捏鼻子卻始終想不出該怎樣應對,隻好幹巴巴地回答:“牛肉湯。”

接下來這一天都平靜地仿佛他未曾離開過的之前的那三個多月一樣,一度他都要懷疑昨天晚上的一切是不是隻是他做的一個夢,直至當天夜裏,他終於確定,那並不是夢。

昨夜的那一點那一分那一秒,邢亦準時地從夢中驚醒。

這一次驚醒邢亦的並不是蘇恪的野蠻,今夜的蘇恪完全是另一副模樣。

沒有那把頂端被磨尖了的石尺也沒有那把石錘,今夜的蘇恪兩手空空的就來了,他怔怔地看著邢亦的雙眼,半響,輕輕地伸出手指觸了觸邢亦的睫毛——好像邢亦是假的一般,他忍不住要伸手確認。

及至確定了,他才滿意地縮回了手,同時一朵滿意放鬆的笑容如同曇花一般在他嘴角微微綻放。

轉瞬即逝,卻是無比香鬱。

從短暫的驚豔中回過神來,邢亦若有所思地看著蘇恪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不再義憤,但內心還在恐懼著失去嗎?“

同時他注意到蘇恪的身影要比平時機械,仿佛在夢遊一般。

似乎他在哪本典籍裏看到過有些受過嚴重刺激平時又太過壓抑自己的人會在夢中做一些平時不會做的事情,醒來之後卻完全不會記得夢裏他曾經做過什麼。

或者蘇恪此刻就處於這樣一種狀態當中,而今天早上的平靜也並非內心的強大,而根本就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夜裏做了怎樣的事情?

邢亦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因為他發現無論自己在腦子裏怎麼翻都翻不出究竟是哪本他看過的典籍上麵這樣講過,他看過的書籍太多,算得博聞強記,卻往往一目十行,遠遠達不到過目不忘,更別說嚴謹到隻字逐句的記得,甚至偶爾還會因為儲存量太過龐大而發生記憶錯亂,因此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大腦在想不通之餘自作主張地杜撰了點什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