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顏不悅,高常至當即自溫采手中接過地靈丹,轉交給了下麵的奴才,溫采咽了咽口水,也不敢抬眼瞧皇上的臉色,彎著腰委實不前不後極是尷尬。
三皇子外出不在京城,並未現身,大皇子慕容曦垂首上前,恭敬道,“父皇,外頭陰寒,聖體為安,該是先回宮才是。”
慕容曦生得高大英武,凜冬之中仍舊隻穿了件夾衣,繡著祥雲的銀灰袍子在日光下泛著清冷的光芒。
慕容澤眨了眨眼,疏淡喚道,“大哥。”
慕容曦嘴角的弧度又扯大了些,仿若此時此刻才見著太子一般,微微躬身算是行禮,隨意道,“太子受苦。”
慕容曦雖是年長慕容澤七歲,可到底是庶出,身為皇子見著太子也該是要行禮的,而對於慕容曦如此怠慢,慕容珣睜眼看著卻並未出聲嗬斥。
自慕容家君臨九州一統天下建立大瀛朝始,時光輾轉百餘年,慕容家不缺能征善戰之異人,開國不過三年便一舉收服了西南吐蕃以及北方突厥、回紇,便是無垠廣袤的西域都未能平息他們好戰嗜血的野心,西域都護府的落成血染般冶豔地昭示著他們的強大和無所不能。
然而再為光輝都會成為曆史,若是掉以輕心,所謂風水輪流轉,驕者必定會被擊敗顛覆。
王朝傳至慕容珣手中已是盛世繁華,盛世之中皇帝功績平庸居多,慕容珣做了幾年享樂皇帝,一夜輾轉,念起後世記載,頓覺心中空虛。
翌日早朝一改原先的憊懶昏沉,眉目是從未有過的清亮和昂然。
他決定出兵北伐,美其名曰,替春市中飽受突厥剝削的北原百姓,討回公道、主持正義。
三年征戰,雖是民不聊生,可記入史書的一筆,卻是盛世明君,心係百姓,慕容珣歡欣鼓舞之際,卻從未想過他的大兒子同樣從中獲取了巨大的利益。
大勢將定之時,二十郎當歲的慕容曦請命增援,率一萬大軍北上支援其嶽父,一通慷慨陳詞格外深明大義,越發顯得慕容珣如何如何教子有方,當朝便任了他一個督軍的職位,在外曆練半年之久,班師回朝之後,更是領受了無數封賞。
如今其嶽父平北將軍已過花甲之年,雖並未隱退,可頂著將軍的封號,手中兵權沉重,而這些兵馬如今自然而然聽命的便是大皇子慕容曦。
暗度陳倉般步步為營,從不張揚,卻是稍不注意便將重權握在了自己的手心。
擁兵而自重。
如今為防突厥反攻,北疆仍舊需要嚴密看守,這般便更加動不得慕容曦。
慕容曦如今春風得意,兵權穩固,得了平北將軍幾路人脈的支持,逼退太子之心顯而易見。
慕容珣這樣睜隻眼閉隻眼,慕容澤根基不穩,也隻能任其放肆。
“大哥軍務操勞,無一日得閑,於你眼前,本宮不敢妄言辛苦。”
慕容澤說得輕描淡寫,卻是內藏玄機。
此話若是大皇子認了,便說明真真是軍務繁重,言下之意可不就是明皇治下征兵好戰不顧百姓安居樂業?然若是不認,他這軍機大臣免不得就要擔上這瀆職懈怠之罪。
出去吃了些苦頭,倒是越發牙尖嘴利了……
慕容曦腦子轉不過彎來,可國師卻是心靈剔透,他若無其事地多看了慕容澤一眼,趁著慕容曦尚未出口成罪之前,插道,“皇上,起風啦。”
話頭被打斷,慕容曦臉色微沉,慕容澤瞥了國師一眼並未多言。
慕容珣嗬嗬笑著,“高常至,快,瓊玉宮設宴,朕要好生犒賞朕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