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有一天早上,媽媽起床的時候就聽見屋外有孩子的啼哭。我媽說其實那時哭聲已經很輕了,斷斷續續地,可就是被她聽見了。她打開門,隻看見門口的繈褓裏裹著一個嬰孩。她的臉被凍得通紅,連手腳都已經冰涼了。我媽喊了我爸起床,兩人手忙腳亂的給孩子取暖,總算讓她恢複過來。”
顧一凡停頓下來,像是看看顧盼有沒有認真聽,又像是要理清自己的思路。
“她不是我們特意領養的,而是被人送來的。她的親生爸爸是我爸的同事,繈褓裏的信上滿滿的都是拜托與歉意。我爸抱著孩子去找他同事的時候他已經吊死在自己家的屋梁上了。
顧盼這個名字不是我們家幫她起的,我爸說她的親生爸爸活著的時候經常跟他講,以後如果生個女兒,小名要叫盼盼。那樣不管到什麼時候,隻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就能知道自己是在父母的期待盼望下來到這個世間的。”
顧一凡有些哽咽,他抬頭看著天花板,繼續說:“她的親生媽媽在她滿月後不久就去世了。醫生說是生她的時候被細菌感染了,可是當時醫生沒能及時發現,等到發病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了。好在她的奶水一直不足,顧盼沒有喝多少母乳,所以才沒有大問題。她被送到我家門口的時候,她親生媽媽的五七剛過,她親生爸爸就隨著去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真的有生死相許的感情,不過我媽媽不讚成,說即便是為了顧盼,他也該好好活下去的。
那時候我家挺窮的。媽媽在生我之後其實還懷過一個,可是沒有要,怕兩個孩子負擔太重。可是這被送來的孩子要怎麼辦?兩個大人為了這事幾乎天天要吵,媽媽說幹脆送孤兒院吧,可是爸爸卻不同意,說他同事把孩子送到他家一定是想讓孩子在他家健康的長大,孤兒院那地方怎麼行。現在想想那隻是過於沉重的生活壓力之下,爸爸媽媽選擇的一種宣泄方式而已。”
不知想到了什麼,顧一凡笑得很溫和:“其實你要是見過那時的盼盼,一定也會很喜歡她的,她總是瞪著兩個大眼睛,看見人就笑。我媽媽雖然嘴裏說著要送她去孤兒院,可是照顧起來卻是周到得不得了,一有空就把她抱在手裏。我也喜歡她,覺得她是我在那年冬天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一個比所有人的玩具都要高級的‘玩具’。我會拉著小朋友到家裏來玩,告訴他們這是我的妹妹。
上小學的時候我們一個學校,我四年級她一年級。媽媽每天都把我們的飯盒裝好,掛在我的自行車龍頭上,她就坐在我後麵。夏天,風會把她的裙子吹得飄起來,像電影裏演得那樣,她開心的笑聲會灑滿一路;冬天她就縮頭縮腦地躲在我身後,有我幫她擋風。她那時候喜歡不停不停地喊我哥哥,我知道她常常很自豪地告訴別人四年級那個考第一名的人是我哥哥。後來我直升上了學校的初中部,還是每天帶著她。那時候就有風言風語說她不是我爸媽親生的了。她有時候會問我,我拉她到鏡子前指著鏡子中兩人的臉說‘你看,這根本就是一家人嘛,多像’,她會很不屑地反駁我說‘哪裏像,一點都不像’,我隻好再說‘我長得像媽媽,你長得像爸爸’。後來我考了外校的高中,每天住宿。她就是那時候漸漸變了的。”
他的目光掃過顧盼,說:“漸漸變成你看到她的樣子,你那時一定不喜歡她。”
顧盼想起自己剛來時這副身體的邋遢狀況,根本沒有辦法和顧一凡口中的可愛漂亮的女孩兒聯係起來。
“她那會兒已經開始被同學欺負了,可是她回家從來也不講。其實也是我害了她,我到現在也不明白小孩子怎麼會有這麼深的嫉妒心。她不過就是提我的次數多了,說自己有個頂好的哥哥。我還在學校的時候她們不敢欺負她,可是我一畢業,她的那些同學就開始孤立她。她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