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著自行車的是何老伯家的兒媳婦,打扮還是那麼驚世駭俗;紮著小辮走在自己前麵的是隔壁樓棟不知哪家的小姑娘,一年時間長高了不少;戴著耳機從自己身邊跑過的是附近體育學院的學生,租住在這裏已經三年了;提著菜籃子大聲討論菜價的兩個是以節儉出名的婆媳倆,關係還是那麼好……顧盼跟在他們中間往小區裏走,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和一年前沒有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自己成了陌生人。
坐在樓下的花壇上,顧盼抬頭看著自己家的窗戶。以前每次回來,媽媽總會在那窗口看著下麵,等著她。她忽然想,媽媽現在會不會也像以前那樣常常看著下麵,等著另一個“蘇平安”。這個世界上她最對不起的就是爸爸媽媽,她多希望真的有人到了她家,頂替了她的位置做了爸爸媽媽的“蘇平安”,就像她在顧盼家一樣。
她仰著頭直到脖子僵硬,直到太陽不見了蹤影,直到月亮爬上了柳梢頭,她都沒有看到自己家的窗戶打開。她先前看到的那些人都回家了吧,此時的小區空蕩蕩地,偶爾有人經過也是步履匆匆。再過五分鍾就走,再過五分鍾就走,顧盼看著表,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講。就在她真的決定離開,站起身來的時候,她竟然看見文昊的車從小區門口開進來。她往後縮了縮,將自己隱在綠化帶後麵。
車子停在自家樓棟的門前,顧盼看著文昊下車上樓。除了蘇家,這裏應該沒有什麼他認識的人了。可是顧盼不解,他怎麼還好意思這樣走進蘇家?他一點都不會覺得不安嗎?
站在花壇邊,顧盼猶豫是不是要再等等。肚子很餓,她是下了課就直接過來了,還什麼都沒有吃。可是她不想走開,重新找了個背光的地方坐下來,顧盼開始猜想文昊跟蘇爸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會不會提起“蘇平安”這三個字。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她都沒有等到文昊出來。她等得不耐煩的時候,還有一個人也等得不耐煩了。這個人就是葉影。葉影是跟文昊一起來的,她在車裏不停地看著時間,終於忍不住下了車。顧盼看見她的時候心裏“咯噔”一下,她為什麼會一起來,文昊究竟是要自己爸媽講什麼?
顧盼緊張地握緊拳頭,她眼睛不眨一下地盯
著葉影的一舉一動,看著她不時走到樓道口看,像上麵張望著。
樓上開始爭吵起來,顧盼看見葉影在那一刻跑上樓去了。她也想跟著跑上去,可是還是忍住了。她站在樓棟的正下方,聽到爸爸忽然變大的聲音:“這世上的好女孩那麼多,你何必偏要找這一個?你今天總算還來跟我講一聲就是還認我這個嶽父,我不同意。”
文昊是在跟爸爸講他跟葉影在一起的事嗎?顧盼心想:文昊,你究竟是要做什麼,你跟葉影的那點破事有什麼必要告訴兩個老人,攪得他們心神不寧。
顧盼聽到蘇爸爸那一句話之後,安靜了一陣,忽然樓上傳來更大的動靜。顧盼往外走了幾步,站在路的中間,過了一會兒看見葉影拉著文昊跑下來。文昊大概心裏在猶豫是走還是不走,並不完全配合葉影的動作,可是最後還是上了車。追在他們身後的是蘇爸爸,他拿著把竹柄掃帚,一邊追一邊喊:“孽障。”蘇媽媽跟在蘇爸爸身後,擔心的叫著蘇爸爸的名字:“建國,別追了,你當心高血壓。”
蘇爸爸沒有追到文昊,隻看到他們的車子啟動離去。蘇媽媽已經趕到了蘇爸爸身邊,幫他拍著後背順氣:“建國,你自己當心身體。”
蘇爸爸搖著頭,表情悲痛:“孽障,你說我們怎麼把平安嫁給這麼個人。我真恨不得打死他好讓他給我們平安賠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