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不停地問著那些“有沒有”——有沒有那麼一種永遠永遠不改變?有沒有那麼一滴眼淚能洗掉後悔?有沒有那麼一個世界永遠不天黑?有沒有那麼一朵玫瑰永遠不凋謝?有沒有那麼一張書簽停止那一天?有沒有那麼一首詩篇找不到句點?
怎麼可能有呢?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太過美好的奢望,是誰都買不起的奢侈品。張金發現自己一天比一天現實,一天比一天冷靜,一天比一天鐵石心腸。大約隻有這樣才能更好地麵對未來。雖然生命中那些變故和離散還會前赴後繼地砸過來,但她也不是沒有學會抵抗、漠視乃至於安之若素。
不知唱了多久,張禮然似乎睡著了,張金卻依舊保持著擁抱的姿勢,低低哼唱著歌曲的最後一段:“有沒有那麼一個明天重頭過一遍?讓我再次感受曾揮霍的昨天,無論生存或生活我都不浪費,不讓故事這麼的後悔。有誰能聽見?我不要告別,我坐在床前看著指尖已經如煙。”
——我不要告別,我坐在床前看著指尖已經如煙。
——我不要告別,我坐在床前看著指尖已經如煙。
——我不要告別,我坐在床前看著指尖已經如煙。
被溫差霧化的玻璃窗外,天色悠悠然地亮了起來。再過幾分鍾,2009年冬至就要露出它的猙獰嘴臉,裹挾著前塵往事席卷而過。
從此相顧無言,相逢不識,生死兩茫茫。
(“私奔去月球”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流水》真是極好聽也極適合的。
-Outro-
第100章 川流寧靜
張金依然每天上班下班,失眠熬夜。生活一如既往地朝前過,轉眼已經是2010年的十月末。寧都的秋天非常短暫,卻非常絢麗。無論是銀杏還是梧桐,無論是秋菊還是蜀葵,種種植物都染上了秋色,在這季節裏金黃耀眼。
有天諶雲曉傳給她一個文檔,說是張禮然寫的那個故事,禮少爺和金金姑娘。金金姑娘,張金一看到這四個字就愣了。她在對話框裏敲:不是和雲公子嗎?諶雲曉跟著就回過來:雲公子是個龍套,爭取了半天,連配角的地位都沒爭取到。張金嘴角勾了勾,隨即點開那個文檔。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宋體初號字的大標題——《如煙》。往下拉,小四號的題記寫著:有沒有一種永遠,永遠不改變?
張金捂著嘴巴無聲地哭了。在她身邊不遠處,筠子正拿著奶瓶給小寶喂著。小寶生在8月24號。中元節時萬鬼橫行,差點兒就帶走了這個小家夥。好在小寶福大命大,總算頑強地撿回一條命來。以後笨笨的、傻傻的又有什麼關係呢?無論如何,她的阿金姨和筠子姨都會寸步不離地嗬護她成長。
可小寶還沒個大名的。張金本打算叫她張如煙,不料遭到了筠子的嚴正反對。筠子說,《如煙》這歌寫的是一個人臨終時的回憶,用在小寶身上,兆頭非常不好。但張金不這麼想。她反而覺得非常貼切。是啊,人在臨終前,一生都會像電影般地在眼前播放一遍。張禮然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拚盡全力把小寶送到了這個世界上,那麼小寶就是張禮然的回憶。
不僅如此,這個小家夥還是張禮然生命的延續。盡管已經過去很久,可張金腦海中始終儲存著一個片段:她們坐在陽台上,望著星辰寥落的天空唱了一夜《如煙》,然後天光放亮,冬至來臨,世界歸於閉藏。在張金記憶裏,張禮然就是帶著這首歌,離開了她的世界。
張川寧。不,張寧川。就叫張寧川吧。紀念這一段始於六川卻生於寧都長於寧都並死於寧都的感情。小寶,以後你就叫張寧川啦。阿金姨不會起你爸爸媽媽那種文氣的名字,隻希望你的人生像那寧靜的川流一樣,不要有太多波折和險灘。
張金走過去,看著筠子懷裏的小家夥。她才兩個月大,小臉皺巴巴的,還沒有長開,但很容易看出有張禮然和林宣賾的影子。那文文秀秀的眉眼,活脫脫就是另一個張禮然。小寶很會長,盡撿她爸爸媽媽的優點。雪白的膚色,高挺的鼻梁,長長的手指。連哭起來的聲音都悅耳得像音樂。筠子又倒了一點白開水喂給小寶。那張粉粉的小嘴巴一扁一扁,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張金憐愛地捏了捏小寶的臉蛋,又從筠子手中接過她。小小一團,卻也挺沉。
小寶很乖,喂她就老老實實地張開嘴巴喝,大部分時候也不哭不鬧。然而這個可憐的孩子既沒有神祇的眷顧,也沒有父母的關愛。她活是活下來了,卻在分娩過程中受到了神經係統損害。林家不願要這個一出生就有嚴重缺陷的孩子,而素來聽話又還在讀書的林宣賾毫無反抗餘地。於是張金決定領養小寶。她不能容忍張禮然的孩子被嫌棄,被輕慢,被欺侮。除此之外,她還想看著這個孩子長大,一點點地長成小寶媽媽曾經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