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遇見你08(2 / 3)

對方接得很快,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是在洗澡嗎?”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邊站定,三十幾層的高度,向下隻能望見滾滾車流彙成幾條灰黑的線,以緩慢的速度向著前方移動。

霓虹已亮,各式光點點綴著即將降臨的夜幕。

“在等你的自拍照呀。”秦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而遙遠,但似乎心情愉快,就連尾音都在輕快地跳動。

仿佛受到她的影響,他居然也莫名地跟著心境輕鬆起來,便忍不住低笑:“兩張換一張,成交?”

“什麼?”秦歡在電話那頭驚訝而不滿地控訴,“……你這個奸商!”

“這還是友情價。”他從玻璃的倒影裏看見自己微揚的嘴角,慢悠悠地說,“剛才那張還不錯,我隻當做是訂金。”

“你賴皮,你剛才不是這樣說的!”

“我正在換衣服,以我一貫的速度你隻有一分鍾的時間來考慮。”

他踱回床邊,隻聽見她在電話裏糾結地抱怨:“和你做生意真是虧死啦!那我也要對照片的內容提出要求!”

“你說。”

“保證滿足?”

“嗯。”

“我要……裸照。”話音落下,她已控製不住先大笑出聲,笑得像隻奸計得逞的小狐狸。

顧非宸果然微微一怔,繼而便淡淡地評價道:“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這樣赤裸裸的調戲,倘若不是她,倘若換做其他女人說出這樣的話,他會直接懷疑其真正用意。

可是她不同。

有時候,她就真的像是童心未泯,她的世界還沒有被汙染過,得以保持著純淨無瑕。

所以她笑得那樣得意,他卻隻能苦惱地捏捏眉心,過了半晌才警告她:“以後這種話都隻準對我一個人說。”

“那當然,除了你我還能跟誰說呀?”她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又笑嘻嘻地催促他,“快點,不許再賴皮。”

他有點無奈,結果卻聽見門鈴作響。

眼看酒會即將開始,他順手從箱子裏拿了件黑色西裝外套,一邊往外走一邊跟她說:“有人來了,晚一點再給你打。”

她似乎不情願,小聲嘟囔了兩句,終於還是委委屈屈地掛了電話。

顧非宸把外套穿起來才打開門,門打開之後,卻不禁微微愣在原地。

來人等在門口,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臉上卻掛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嬌聲抱怨道:“怎麼這麼久才來開門?”說著從他身側動作輕巧地溜進屋裏,四處巡視了一圈,才說:“我還以為屋裏藏了別的女人呢!”

顧非宸不置可否地轉過身,放任這位“不速之客”在房間裏肆意轉悠,而他隻是反手帶上門,過了片刻才微微揚起唇角,淡笑著問:“如何?”

“還不錯,暫時沒發現任何不妥。”秦歡將雙手背在身後,在原地轉了個圈,最後與他麵對麵,一雙眉眼在燈下顯得神采飛揚,目光中卻又有粼粼波光正自流轉,從他的臉上滑到身上,最後甜笑起來,俏生生地歪著頭問:“我要的照片呢?”

顧非宸微一揚眉,幾步便走到她麵前,隻一伸手就將她攬在懷裏,由上至下地俯視她被迫仰起的甜美笑臉,低聲說:“突然出現,這個驚喜可真夠大的。”

她一臉的風塵仆仆,可是那雙眼眸卻閃亮如星子,靠在他身上笑得愈發自得:“真的驚到你了?”

“嗯,驚到了。但更多的是喜。”他沒有再遮掩自己心中的真實感受,而是俯在她的耳邊細細吻了一下。

她的氣息香甜溫暖,融在空氣裏,竟輕輕撞擊著他的心神。他埋首在她頸邊,好一會兒才離開,眼神示意她的露肩禮服裙:“原來沐浴照就是這樣拍出來的。”

她抿著嘴角笑不可遏,很是得意:“是呀,效果還不錯吧。”

他居然就這樣被她給耍了,可是此刻他的眼底卻泛著旁人無法得見的柔軟,一邊伸手去敲她的額角:“難道是跟我在一起之後,你才變得這麼壞了?”

她點點頭:“絕對是。”

“那我應該反省一下了。”他似笑非笑著,兀自退後了兩步,自進門後第一次正式打量她。

在他麵前的這個女人膚白若雪,身姿窈窕,烏黑順滑的長發在腦後鬆鬆挽起,似乎是用了一支古色古香的木簪固定著,而搭配這樣發型的是一件改良版旗袍,抹胸設計,長度堪及膝上兩三厘米,裙身上是繁複精美的刺繡,精致小巧的襻扣則沿著曲線姣好的身側一路向下,終止在大腿開衩處。

整件裙子天衣無縫地包裹著身體,玲瓏盡顯,一看便是名家量身設計的,平時卻從未見她穿過。

幽深的目光帶著讚賞滑到她修長勻稱的雙腿上,繼而再瞥到她腳下那雙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他這才挑起眉忍不住懷疑道:“這樣穿腳不累嗎?”

她的笑容垮了垮:“當然累,所以一會兒千萬別讓我站太久。”

看來她千裏迢迢乘著飛機趕來,是早已作好一起參加酒會的準備了。

對於這樣的不請自來,顧非宸倒是絲毫不以為意,反倒忽然覺得今晚的一切都變得有趣起來,於是他伸出手臂讓她挽住,輕笑道:“有我在,放心。”

事隔這麼多年,顧非宸還是能夠輕易地回憶起當晚所有場景。

在那場上海分公司的周年慶祝酒會上,秦歡以一種令人驚豔的姿態出現,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那之前,她從未在任何類似的公開場合露過麵,所以根本沒有人了解她的身份,而僅僅是因為伴在他的身邊,於是引來眾人的好奇和無盡的猜測。

第二天便有媒體將照片刊出來。

其實他事前便看過那些照片,拍得並不怎樣清晰,秦歡在裏麵都隻露出半個側麵,隻能隱約得見清新的輪廓,而大部分鏡頭皆被他側過身子擋住了。

既然連麵目都模糊不清,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他們拿去登了。

結果卻仍有好事者極盡揣測之能,將各種身份都在秦歡身上安了一遍,甚至有與集團公關部門人員交情較好的記者跑來私下套消息,卻都被公關部一一擋了回去。

秦歡知道這件事後,倒是十分詫異:“他們為什麼對我這樣好奇?”

他漫不經心地回答:“因為你是我帶去的。”

“哦,這麼說來還是因為你有麵子?”她眼珠子一轉,表情有點怪異,“難道每一個與你沾邊的女性都要享受這種被大眾關注的殊榮?”

“你想說什麼?”他抬眼瞟她,臉上依舊不動聲色。

她輕哼一聲:“沒什麼。”

這個話題就這樣中止了。

其實他並非不清楚她的想法,隻不過他認為沒必要解釋,所以才沒讓她知道,外界之所以會對她投以那樣盛大的關注,恰好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他帶著出席過正式場合的女人。

他的緋聞,早已是各家媒體眼中一直求而不得的寶貝,如今終於有了一次機會,又豈會輕易被放過?

他向來無意使自己的私生活曝光在眾目睽睽之下,卻全因為那一天的秦歡,因為她心血來潮地突然出現,因為她精心裝扮、興致勃勃,他不忍心掃她的興,更不願意將她偷偷藏起來仿佛見不得光,所以他竟違背了自己一貫的原則,把她光明正大地帶到了聚光燈下。

看在外人的眼中,便相當於一種宣布和默認了。

不過他將秦歡的身份保密得很好,幾乎滴水不漏。

在那一場酒會上,他帶她亮了個相,然後又應景地跳了一支舞。他沒想到她的舞居然跳得非常好,姿態落落大方,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優雅風流的氣質。

他攬著她柔軟的身體,竟然有一絲恍惚。

自小到大,他能擁有的東西數不勝數,香車美人,紙醉金迷,或許隻要他肯要,這些統統可以輕易地收入掌中。可是唯有那一刻,他的手心貼在她的腰間,隻隔著一層輕薄柔軟的衣料,他卻忽然不敢用力,仿佛生怕力氣稍大一些,就會碰碎她。

她的臉在熾亮輝煌的燈火之下如同一件上好的瓷器,其實整個人都像,泛著幽幽純淨的白,而她烏黑的瞳孔裏隻有他一個人的影子,周遭的一切都仿佛與她無關,她的笑容和喜悅都隻為他一人綻放。

他忽然覺得可貴。

仿佛握著的是一件他生平最珍惜的東西。

舞曲終了,他帶著她提前離場。其實替她訂的房間就在他的隔壁,他卻隻將她送到門口。

“晚安。”他吻了她一下。

她似乎還有點依依不舍,拉住他的衣角說:“我還沒玩夠呢。”

他卻隻說:“你困了,早點休息。”

其實她的頭發微微鬆散下來,臉上的神情又帶著些許慵懶疲倦,樣子倒是真的楚楚動人。

在這樣撩人的夜裏,他凝視她良久,眼神在光與暗之間變幻著微微沉下去——這樣美好珍貴的人,他隻想將她仔細地嗬護愛惜起來。所以,現在還不是時候。

於是他堅持讓她自己進去,自己則站在門口說:“明早我帶你出去吃早餐。”究竟用了多大的自製力,或許隻有自己才知曉。

“是當地小吃嗎?”她的眼睛倒是亮起來,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臉上寫滿了期待,“我聽說上海的生煎是最有名的,明天我們去吃好不好?”

他絲毫沒有猶豫,隻是對著她微微一笑:“好。”

這樣小的要求,又怎能不滿足她?

像是在對待一件珍寶,接觸的時日越長,他便越想將她放在掌心上,動用自己所有的能力讓她覺得開心。

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涯中,這是唯一一次,也是唯一一個人。

可是萬萬沒想到,就在那不久之後的將來,在他與旁人的商業戰爭中,雖然是以他的勝利而告終,她卻成了犧牲品。

他將她當做棋子和砝碼。或許她就是這樣認為的吧。

這世間終有太多的無奈。

他最終還是傷害了她,用一種無以複加的方式,有意無意地,親手摧毀了那個善良純淨的女人。

從此以後,再看不見她的笑容。

從此以後,兩敗俱傷。

秘書進來的時候,顧非宸剛剛從那段回憶中抽離。

他站起身,一邊聽著秘書彙報明天一整天的安排,一邊親自將身後的整麵窗戶盡數推開來。

他辦公室的樓層並不高,幾乎算是有違慣例了。但這整座集團大樓建的地段好,周邊設施又是經過精心設計才建造的,所以根本不需要登上高層也能擁有極佳的視野。

他麵朝著窗外,靜靜地聽完了,有好一會兒都沒有作出任何指示。

秘書因為跟了他許多年,倒是十分了解他的脾氣,於是也不著急,隻是放下掌上電腦垂手而立。

果然,又等了一下,就聽見他開口說:“和張行長的約會你幫我提前到明天早上九點鍾,我知道他通常上午都比較閑,應該會有空。你提前和他聯係一下,跟他見過麵之後我直接去C大,中途不回公司,所以公司這邊的事情全都安排在下午四點之後。”

秘書把這些要求飛速地記下來,然後說:“C大的演講原本是定在下午一點半的,再接著是三點鍾的落成儀式。現在如果把演講時間提到上午,那麼下午三點以前的那段時間,您是否要考慮和財經周刊的方小姐見一麵?她已經打過多次電話來,希望可以給她一個小時給您做一次專訪,而您上次也答應過她了,隻是一直沒有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