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2 / 3)

“女兒啊,過去是父王的疏忽,才會害得你流離失所、舉目無親,糊裏糊塗就與陳家訂了親。”朱華奎故意擺出一副悲切的表情,語重心長地勸告朱蘊嬈,“如今你是我的女兒,身份殊貴,本應該另覓良配。你念著舊情一心要嫁給他,這份堅貞固然可嘉,但我命人給他批了生辰八字,他的命太硬,隻怕將來反倒害了你……”

朱蘊嬈低著頭默然不語,暗自將楚王這番話琢磨了兩遍,心裏漸漸就明白過來。

好啊,那個臭道士白白睡了她不說,還敢背地裏陰她!

什麼生辰八字,還不是對著棺材扯謊——騙鬼的把戲!

於是朱蘊嬈冷笑了一聲,一雙杏眼緊盯著自己的父親,直言不諱地問:“父王是不是想將我許給別人?”

“這個……”一時朱華奎被她生生問住,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個刁鑽的女兒,“合適的儀賓人選,我暫時還沒想到,不過你大可放心,我絕不會虧待自己的女兒!”

朱蘊嬈聞言臉色一變,不由分說便扯下自己頭上的金簪,丁零一聲摔在地上:“父王,自古道: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許二家!女兒我自幼長在陳家,與陳郎情投意合,如今父王命我改嫁,倒不如將我剃了頭發,打發到尼姑庵裏去!”

說罷她賭氣跪坐在地上,伸手將頭發扯散,十足一副潑婦的架勢。然而看在楚王眼中,自己的女兒卻是青絲委地、梨花帶雨,一副可愛又可憐的模樣。

這麼招人喜愛的樣貌和脾氣,真是像他啊!

楚王原本正為齊雁錦危言聳聽的預言而犯愁,此刻被朱蘊嬈這麼一鬧,一時感慨多於驚恐,便把齊雁錦的告誡拋在了腦後,很是慈藹地望著她勸慰:“乖女兒,我不過是嘴上說說,你這又是何苦?父王我就算再不濟,也斷斷不會逼自己女兒出家的!”

“父王,”朱蘊嬈聽楚王如此承諾,便咬著牙賭咒發誓,“女兒我這輩子,非陳郎不嫁!”

“好,好,這事你容我再想想……”楚王見她一臉決絕,隻好使出一招緩兵之計,暫時先將她哄住。

這天朱蘊嬈回到毓鳳宮時,蓬頭散發、眼腫鼻紅的模樣驚倒了一片,除了叫苦不迭的梳頭宮女,遠處用千裏鏡無聲關注著她的齊雁錦也猝然皺眉,不知她為何會如此狼狽。

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千裏鏡,急怒攻心的同時也深感無力——為自己與她之間這段該死的距離。

他迫切地需要一個機會去接近她。哪怕九重宮闕、相隔天涯。

人間四月,芳菲將盡,而開在百花盡處的荼蘼,是最後一場繁盛的花事。

這時候楚王府中最別致的勝景,名曰“飛瓊邀酒”,說的正是後花園裏一座巨大的荼蘼架,架下可容百餘人同坐,每到花落時節,清風所過之處,滿架荼蘼落英繽紛,如飛雪萬千。這時府中人便會在荼蘼架下設宴,以落英為酒令,每回花落杯中者,各自飲酒一杯——因此酒宴名為“飛瓊宴”,最是風雅之至。

且說某日楚王妃忽然興起,便在這後花園的荼蘼架下辦了一場飛瓊宴,邀請王府內身份尊貴的女眷同赴盛會。

這天朱蘊嬈亦在受邀之列,然而她剛剛經曆過失貞的打擊,絲毫提不起興致,隻好懶散地坐在荼蘼架靠邊的位置,有一杯沒一杯地喝著悶酒。

她自小跟著陳老爹在山頭放羊,山裏的冬夜酷寒而又漫長,無所事事的牧人隻能靠喝酒打發漫漫長夜,自然也就磨練出了深不可測的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