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蘊嬈低頭指著昏倒在地上的齊雁錦,一字一頓緩緩地回答:“妾身名叫朱蘊嬈,父親是湖北武昌楚王。因為在楚王府時被這道士引誘,氣不忿他對我始亂終棄,所以去年秋天趁楚王府大亂的時候,孤身上京,打聽到他如今進了這裏做事,便買了火槍混進這裏,想一槍打死他。”
她毫無顧忌地當著眾人的麵,潑了自己一身髒水。漏洞百出、聳人聽聞的說辭,令陳梅卿後背冷汗潸潸,這時朱蘊嬈偏又伸手將他一指,昂首對端坐在馬鞍上的太子道:“這人是楚王替我配的夫君,太子若是不信妾身的話,還可以問他。”
小姑奶奶,你幹嘛把禍水往我身上引……陳梅卿在腹中叫苦不迭,卻隻能硬著頭皮上陣,陪她一同欺君罔上:“啟稟殿下,罪臣一路追尋夫人,生怕她做出傻事,不料還是晚了一步。罪臣於千鈞一發之際推開她那一槍,又扔了她隨身的彈丸,才算沒有鬧出人命。隻是奪妻之恨、不共戴天,所以罪臣難免一時衝動,用火銃將這道士砸暈,結果驚擾到殿下狩獵,實在罪該萬死。”
話音未落,陳梅卿整個人已撲在了雪地裏,聽天由命地對著太子磕頭——扯下這等彌天大謊,就是當場掉了腦袋也不配喊冤。此刻他顧不上後悔,心中隻有一念:棗花啊,哥哥我舍了這條命,也隻能幫你這麼多了。
一場大逆不道的刺殺,硬生生被他們扭曲成狗血淋漓的私情。太子豈是糊塗人,自然聽得出其中的蹊蹺,隻是眼前這份殊色令他有些智昏,畢竟再尊貴的人也是肉眼凡胎,一旦生了偏袒的心,就甘願接受蒙蔽,去容忍一個經不住推敲的謊言。
“來人啊,”他斟酌了片刻,而後開口下令,“將那道士抬下去救治,另在行宮辟兩塊清靜地方,查清此事之前,暫且將他們安置在那裏。”
四周侍衛立刻收起兵器,幾人上前抬走了受傷的齊雁錦,另有一批人包圍著陳梅卿和朱蘊嬈,將他二人“請”進了行宮。
朱蘊嬈就此和齊雁錦、陳梅卿分開,一個人單獨住進一間偏殿裏,負責伺候她的宮人很是殷勤,她卻始終沉默寡言,像一具木偶似的任人擺弄。
郊外的行宮寒氣透骨,宮室裏卻銅爐吐煙、馥鬱如春。朱蘊嬈早已沐浴熏香,換過一身簇新的衣裳,此刻正斜倚著熏籠沉默不語,似有滿腹心事。
初更時分,厚重的錦簾被宮女無聲地掀開,一道頎長的身影悠然走入內殿。來人優雅的素養使他的腳步輕緩無聲,隻在走過宮燈的一瞬間遮去了半片光亮,光影的變化令朱蘊嬈睫毛一顫,這才恍然回神,抬頭看清楚了進殿的人。
朱蘊嬈立刻起身下地,恭敬地向太子行禮:“妾身見過太子殿下,殿下萬福。”
“免禮,平身吧。”太子悠然落座,細細審視著麵前的美人,在一片燈火輝煌之中,仍不免有片刻恍惚,實在遺憾她與自己沾親帶故,“你既是楚王的女兒,蘊字輩,倒是長我一輩了。”
“不敢。”朱蘊嬈謙卑地搖了搖頭。
太子微微一笑,眼中含著玩味,一語雙關地戲謔道:“有何不敢,你膽子不是挺大的嗎?”
朱蘊嬈心中一顫,垂落的雙眼隻敢盯著太子的鞋尖,生怕泄露太多情緒。太子早料到她不會主動開口,於是索性先發製人:“你說你原本打算用火銃打死那個道士,可是真的?”
朱蘊嬈藏在袖底的拳頭暗暗握緊,盡量用最平靜的嗓音作最簡短的回答:“是。”
“那把火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