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出國,晚上媽媽過來接你好不好。”

鍾泉生怕女兒不信,急急又說道:“真的,媽媽保證。媽媽已經在努力了。我們會過得很好很好。”

這是一個永永遠遠都在答非所問的母親。

林然失望至極,冷冷說:“不用,我有晚自習。晚上我自己過來。”

鍾泉傳過來的地址是林然完全陌生的。

三流小區,一看就是還建房。火材盒子一樣立在光禿禿的水泥地裏。沒有綠化,沒有運運健身器材,連保安也是五六十歲胖得不成樣子的大叔。來個陌生人,連正眼也不瞟一下,自顧自的蹲在地上來勁的與人摔樸克玩。

鍾泉等在門口,滿臉陪笑。親親熱熱迎上來,看著林然身後,奇怪的問:“沒有人送你?你的行李呢?”

等著送林然的人多了,宗之偉的黃頭發小弟,學校裏的愛慕者,當然還有辜振良。

林然想,她清清白白一個女孩兒,就算是家沒了,父母散了,也不會沒氣節到為了圖順腳就占人便宜。

沒人送就打車啦,沒錢就公交啦,公交都坐不起一雙腳總還可以走路。

林然跟在鍾泉後頭上樓走進房間。

兩室一廳,沒有壁紙,廁所是蹲坑,一隻燈泡孤零零掛在客廳房頂,連個燈罩也無。家俱都是舊的,想必是房東施舍的舊物,衣櫃是超市賣的塑料簡易品,兩隻椅子上頭搭一塊床板就是一張書桌。

鍾泉喜滋滋說:“你房間的床上用品都是新的,都是你平常用慣的牌子。”

林然很想爆吼,能不能別演苦情戲。

但鍾泉滿臉怯生生的表情,眼睛大大的,看著林然,很象是渴望得到長輩肯定的孩了。

沒有浴缸,林然用塑料盆泡腳,穿著鍾拉的舊拖長t,綣縮在小床的一角混了一整夜。

她想,她真是一個沒有良心的孩子,自出生以來,就習慣了錦衣玉食。

在她的字典裏,真的沒有“最最勵誌的人生就是,哎呀,將自己主動揉成一塊抹布,泥坑油鍋裏過一遍,再泡進洗衣粉汰漬液用刷子將自己拚命刷白後,晾起來得意洋洋的向世人展示,‘俺又站起來了。’

這是自虐,不是成功。

清晨六點林然就醒了。

她蜷在床上,聽廁所裏老舊的水管嘀嘀噠噠的響。然後躡手躡腳起身,拿起手機無意識的把玩拍攝。

鍾泉含混的問:“然然,是你嗎?”

她連忙躲起來,假裝人在床上,睡得很熟的樣子。

然後感覺鍾泉的目光長久的,長久的凝望著她。

鍾泉伏下`身,在林然的額頭輕輕印下一個吻。

“媽媽愛你。”鍾泉說。

彼時不知是誰,小扣門扉。

林然正想招呼鍾泉,別開,小心盜匪。

鍾泉卻已經放人進來。

鍾泉的聲音壓得很低,那個男人卻是一派生性爽朗的架勢。大大咧咧說:“孩子來了,還住得慣吧。放心這兩天有我看店,你就多陪陪她。小泉,不是我說你,你說咱們倆都這麼多年的關係了,你遇到難事,也不告訴我一聲。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哪,啊?”男子埋怨,隨後又大方的許諾:“這房子你就放心的住著。沒事,哎呀,就憑你我的關係,你還要給我租金?喏 ,這裏是早餐,我買多了兩份不行啊?拿著拿著。”

鍾泉溫溫柔柔說:“謝謝你啊,老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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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永遠記得這個清晨,血液倒流,渾身冰凍。

她客客氣氣和鍾泉在小區門口告別,心裏卻明白她是永遠也不會再回此地了。

林然沒有上學,她一直很耐心的等,等到宗之偉氣喘籲籲跑來,等他著急的張口向她解釋:“然然,學校的流言真不是我們那天在場的人傳出去的。我都一一確認過了。然然,你要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