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子裡。那兒沒有頸帶。

他抬起眼。

那邊,安安已經算是和他打過招呼了,音樂還在繼續,她轉過去。

還是一首老歌。

小樓昨夜又東風。

從她的唇畔緩緩傾訴,有幾分隨意,又有幾分淒涼。

「昨夜小樓泣東風,珠簾泛婆娑濕衣袖,恰似故人原來葬花落……」

安安唱得專注,眼簾低垂。

包廂裡麵燈光偏暗、偏藍,照在她的臉上,平添幾許魅惑與妖冶。她的眼睫長而翹,她的唇艷而軟……

陸昂胳膊垂在身側,頓了兩秒,他沉默地從牛仔褲兜裡摸出煙盒。

「昂哥,這邊。」

羅坤將附近的人趕遠了一點,騰出地方。

陸昂低頭,取出一支煙,遞到唇邊。

手攏著火,點燃了。

他走過去,坐在羅坤旁邊。

羅坤湊過來,示意陸昂:「你那個美女導遊。」

「她怎麼會在?」陸昂淡淡的問。

羅坤說:「她在這兒做。」他又向陸昂直接坦白:「昂哥,我問過她了,她說跟你沒關係。所以我就來捧場了。」

所以,先前蘇婷說,羅哥最近常常往胖子那兒去。

蘇婷還說,羅哥看中了那邊的一個姑娘,妖得不得了。

她說的,原來就是她。

陸昂靠在沙發裡,嘴角微微往下。

留給他的,還是個清麗的背影。

很瘦,瘦瘦一長條兒,抱在手裡幾乎沒什麼份量。

她在唱,輕輕歎哀怨,輕輕嘗離愁。

說起來奇怪,她的咬字很特別,哪怕是這樣憂傷哀婉的詞,卻也是傷中留一味甜。

這種甜會不自覺地滲進人堅硬的心裡。

讓人置身在煎熬苦楚的地獄之中,還能幻想出一方甘甜。

對麵,蘇婷恰好推門進來,羅坤看見她就不耐煩,懶得顧忌羅運華的麵子,直接揮手轟她走,又命令胖子:「再去找幾個像樣的過來,讓昂哥好好挑挑。——都什麼垃圾貨色!」

他還特地交代:「要溫柔點的。」

陸昂夾著煙,垂眸,輕笑一下。

這首老歌也快要到尾聲了,「今夜月稀掩朦朧,低聲歎呢望星空,恰似回首終究一場夢……」這是最後一句歌詞,那個「夢」字由她輕輕哼唱出來,彷彿真的成了一場夢,又化作一場虛空,無限悵惋。

陸昂抽了一口煙。煙霧繚繞裡,他緩緩抬起眼。

歌詞屏幕前,安安已經擱下話筒,她一隻腳支地,從高腳凳上站起來。頭髮紮上去之後,她整個人顯得越發高挑。還是原來的打扮,露臍上衣和短裙,短裙底下的腿筆直而勻稱。

羅坤招手說:「絲絲,過來。」

她便聽話過來。

那截子細腰隨著她的步伐,彷彿還是捧著那汪春水。那水搖啊搖,白得晃人眼。

穿過落座的其他人,安安走到中間,經過陸昂,她沒有停,再走兩步,直接坐到了羅坤身旁。她經過的時候,帶起了一股溫暖軟香,是她這個年紀獨有的青澀與美好。陸昂低下眼。

指間的煙頭猩紅,明明滅滅。

他又慢慢抽了一口。

這口煙從五臟六腑中擠過,壓過,胖子就領了好幾個女人進來:「昂哥,你看看?」他盡心盡力,挑的都是溫柔嫻靜的類型,一排站在那兒,沖陸昂微笑。

陸昂懶懶陷在沙發裡。

羅坤探身過來,說:「昂哥,中間那個不錯啊,胸大腰細。」

陸昂循聲朝他望過去。

他的手正搭在沙發後座,安安側坐著,坐在他懷裡。她稍稍傾身,在果盤裡撿了一顆葡萄。她一點點剝開薄薄的皮,一點點露出裡麵晶瑩剔透的果肉。那些汁水順著她的手指尖兒往下滴,安安又傾身,抽出麵紙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