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順口些,這無中生有就當是我死前給你獻的最後一計吧。

荀彧揚手把一冊竹簡丟給曹操,聲音越發微弱起來:“說到底,奉孝還是我舉薦的,現在我再也沒辦法了卻這段因果了,天道震怒,恐怕不久便要天人五衰化作飛塵。你還是早些為我準備後事吧。我一死,荀攸便會借丁憂(祭靈)之名告老還鄉,到時候曹魏再無名士,縱然是狼子野心也隻得以司馬懿為相了。子桓果決狠厲,堪為大用,曹子健雖才高八鬥文章錦繡,隻可惜生不逢時,當個閑散郡王也算逍遙。孟德,這麼多年我也累了,日後你好自為之吧。”說完荀彧徑自閉目養神,不再說話了。

曹操嘴唇開開合合,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神色複雜的看了荀彧半響最終還是關了房門隔絕了滿室的沉香。這一別又是永訣,曹操努力昂起頭麵壓住眼底的酸澀,他抬手一抹,臉上竟是一片溫濕。垂下手掌的瞬間,從心髒處傳來銳器刺穿的痛楚,曹操五官扭曲的歪倒在地上,緊緊攫住胸口,舌底一片清苦。終於一直隱藏在他心底的最後一點柔軟也血肉模糊的冷硬起來,忽然庭院裏傳來仆從走動的聲響,曹操運轉真氣緩解腳底的酸麻,麵無表情的站起身來,大步往前殿走去。

張貼多日的皇榜終於被人揭下,曹操小心的把竹簡藏進懷裏,腳下的步子更快了些,禦書房裏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立在當中。

曹操舉起案幾上早已冰涼的茶盞,抿了一口不動聲色的潤了潤幹澀的喉嚨,再開口時聲音仿若寒冰,陰冷逼人:“你能醫好我的頭痛頑疾?”華佗寬大的袖袍裏毫無預兆的滑出一根銀色的絲線來,並不開口說話。

曹操微一皺眉,把手腕懸在案幾上:“閣下果然醫術高明,竟能懸絲診脈。”話音未落,華佗手心懸空的銀絲突兀的斷開,在安靜的書房裏清晰可聞:“傳聞魏王暴虐,連帳下幕僚也常遭其毒手,今日一見果真不是空穴來風,閣下的頭風病本是心胸鬱結所致,又豈是尋常藥石能醫好的?恐怕魏王隻是想找個借口光明正大的屠盡天下名醫吧,看來師弟所言不虛,大戰一觸即發了。”曹操雖不知道華佗口中的師弟是什麼人,但眼前的人既然知道了軍機,就萬萬留不得了。想到這一節,曹操雙臂一展,使一招大鵬展翅往華佗天靈蓋處攻了去。

華佗見曹操麵色不善早有防備,鎮定的把手中銀絲一拋,那根銀絲片刻間竟也化作雄鷹的姿態迎了上去,曹操掌心噴湧的氣勁被推到一旁,狠狠撞在屋內的擺設上。屋內雕花的屏風、編製精細的藤椅都被真氣化為齏粉散了一地。

曹操神色一凜冷笑道:“你果然會些玄門法術。”說完曹操在半空中身形一折,足尖窗欞上輕巧的一點,整個人已經飛身落在屋外。曹操一退,華佗也不追,隻隨手把一枚古錢重重擲在地上。古樸的錢幣無風自動,剛一落地就急速旋轉起來,華佗凝神靜氣口念法訣,正是道術正統縮地成寸的法門。地上的古錢越轉越慢,隱隱散出青光來,說時遲那時快,正在那古錢要停下的一瞬間整間禦書房被憑空出現的大火包圍。

華佗驚詫的一抬頭,隻見曹操離開的那扇窗戶不知什麼時候被貼上了一張明黃的符紙即使是在漫天的火光裏也依舊能放出耀眼的金光來。華佗雖然吃了一驚,卻很快反應過來,袖袍一蕩就憑虛禦風衝天而起。

曹操早已經不知所蹤,寬闊的庭院裏空無一人。華佗正要離開,黑紫的瘴氣毫無預兆的從他腳下爆裂開來,他腳下那股不知從什麼地方召喚而來的青風被打散。華佗沒辦法,隻得憋屈的再次落回庭院裏,隻是這一次他眼底卻多了許多戒備。

“什麼人在暗處鬼鬼祟祟暗算我?”華佗舉目四望,目力所及之處空無一人,心裏不由得有些打鼓,隻得色厲內荏的開口呼喝。

“師兄果然健忘,不過十年不見就把自己的同門師弟都忘的一幹二淨了。”這個聲音陰暗沙啞就好像狂風中被撕扯的破布,華佗驚駭一抬頭,隻見一個麵目可憎的枯瘦老人端坐於白鶴之上遙遙把視線投在自己臉上。

華佗警惕的退後兩步,冷笑著答話:“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那不成器被逐出師門的破落戶師弟啊。左慈老兒,你又用了什麼邪術續命,渾身上下都死氣沉沉的還恬不知恥的坐在師尊送你的仙鶴身上,我都替你臉紅。”

“嗬嗬,分別數年,師兄道力修為不漲倒意外變得伶牙俐齒許多,也不知這些年都沒臉沒皮的和哪些個小輩混在一處學來的,當真是為老不尊遭人唾棄啊。”左慈對華佗的冷嘲熱諷毫不在意,老神在在的坐在仙鶴上反擊回來。

華佗懶得與他廢話,抖著袖袍就飛到半空和左慈鬥在一處,一時間空蕩的庭院裏符紙和寒光亂飛,百草哀鳴鳥獸璧走。華佗修習的法術擅醫道,造化神奇時能生死人肉白骨卻到底不適合逞凶鬥狠。兩三個回合就被左慈一拂塵拍到地上昏厥過去。

“曹孟德,我與華佗乃是同門,就算我想殺他也擔不起這個因果,後麵的就交給你動手了,反正你手裏早已經背負了數千條人命轉世輪回也隻得淪落到修羅煉獄去,不差這一條。”左慈話未說完,人已經消失在天際。

曹操聽到聲音從躲藏的偏殿中探出半個身子來,輕輕歎了口氣把手掌按在華佗額角悄無聲息了取了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