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桐苦笑道:“王爺好眼力。”
宗政千烈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姑娘的易容術爐火純青,唯一的破綻是,若是真的紅葉,那麼現下她絕不可能到這兒來。她要去,也隻會去她哥哥跟前……”
他暗暗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他沒想到,宗政紅葉竟大膽到放雲桐與戚長寧逃走,甚至還指點他們來到這座密牢。
這傻孩子這般亂來……隻怕她哥哥……
他這義女的心事從來便是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自打宗政玄夜忽然悄無聲息地失去蹤跡以後,他看她日日茶飯不思,便答應了攜她出來尋探宗政玄夜的下落……反倒是宗政玄夜的心思他這個做父親的從來就不懂。那些年,宗政玄夜待宗政紅葉的好他看在眼裏,他本以為他的這個義女終有一天會成為他的兒媳婦,卻不想,宗政玄夜最終娶的人,卻是不過一眼初見的雲桐……
明知雲桐不過是受到他們父子二人的脅迫,她心中絕不會願意下嫁,他卻自私地沒有製止宗政玄夜。那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事事遷就這個孩子了——是他害得這孩子從小沒了母親,他隻能盡一切他所能做到的,補償這孩子。
宗政玄夜的母親當年是狼城歌舞坊最聲名遠播的歌伎,美貌驚人,傾國傾城,較之宗政玄夜的容貌還要出色幾分。狼城的達官貴人無一不想為她的入幕之賓,但他母親卻愛上了一個最不該愛之人……她一生鬱鬱寡歡,最終在宗政玄夜五歲生辰那天,懸梁自盡。
小玄夜失去了母親,原本就體弱多病的身子變得更加孱弱,也更加的寡言少語,終日臥病在床,足不出戶。隻是,誰也沒有料到,這個病弱的小世子竟會突然趁著下人不備,拖著弱不禁風的身子偷偷離開了王府。
小世子出走,王府頓時驚亂一片。宗政千烈派了大批人馬四處搜尋,最後,終於在狼城東北的亂葬崗找到了他。
彼時,小玄夜的懷中抱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嬰,他的雙眼,卻死死地瞪著前方大樹懸著的一個女子屍首。
那女子,才剛剛斷了氣。
小玄夜抱著的那女嬰才剛出生不久,身上隻裹了一條破爛髒汙的碎布條,卻是從那自盡的女子身上撕下來的一塊衣衫。宗政千烈將那女嬰認作義女,取名紅葉。那一天恰好是深秋,滿園的楓葉如火燒般延綿了整座王府,很美很美。就像是女孩兒紅撲撲的小臉蛋,也像是女孩兒如烈火般明快的性子。
紅葉隻知道自己是被哥哥從亂葬崗裏抱回王府的,卻不知道,她的哥哥親眼看著她的生母將她扔在亂葬崗,又親眼看著她的生母懸樹自盡,死在他眼前,正如小玄夜從來就不知曉他母親的真正死因並非宗政千烈所說的,染上急病猝死。
興許是同病相憐,小玄夜待小紅葉格外的溫柔上心。也唯有小紅葉陪伴他之時,他才能夠暫時忘卻了喪母的傷痛,像個孩子一樣地笑。
卻是從何時開始,宗政玄夜變得那樣瘋狂而不可理喻?宗政紅葉攪亂了他的大婚,他又會不會怒而傷害她?
思及此處,宗政千烈心底莫名有絲不安,卻被雲桐的聲音輕輕地打斷了思緒。
“我們也沒料到竟會在這裏遇上王爺。”她仍是苦笑。
宗政千烈一怔。沒錯,此時此刻,他應該在宗政玄夜的婚宴之上,而不是這地處偏僻的密牢之中。但是,也隻有這個時候,才是避人耳目的最好的時機。
沒有其他複雜的原因,他隻是想過來看一看……故人之子。
若不是昨日宗政玄夜回府之時探子來報,說出大胤皇帝蕭晸正在趕往狼城的路上,而宗政紅葉好奇多問了一句大胤皇帝來狼城做什麼,宗政玄夜笑答他的貴客想見蕭晸他便替他把人請來,宗政千烈還不知道,那個在他的王府中住了大半月的“貴客”,竟是大胤的祁王,謝小絮的兒子,蕭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