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右相穀彥詢。一年前,蕭晸已將位至吏部尚書的穀彥詢擢升為右相。三年前的西涼一仗,全靠穀彥詢一計反間,令西涼軍副帥殺了主帥承睿王爺,已呈敗勢的大胤軍才得以力挽狂瀾,並一舉殲滅西涼大軍,直搗黃龍。如今,西涼已是大胤屬國。
再如……後宮。三年來,正宮主位空懸,蕭晸亦不再納新妃,更令範江罷止了內務府征選秀女之務。為了此事,傅太後震怒,母子幾乎反目,蕭晸卻始終無動於衷。儲秀宮更維持著皇後當日離去時的模樣,除了雲桐已嫁戚長寧為妻,所有的宮女內侍,一個都不少。空蕩蕩的宮殿,卻生生給人一種錯覺,就像他們不過是在等著出門一小會兒馬上便會回來的皇後娘娘。
隻是,郎瓔珞卻像消失了一般,竟是沒有半點的音訊,甚至……生死未卜。
蕭晸從未提起過郎瓔珞,但誰都知道,他從未放下。眾人多多少少已開始放棄尋到郎瓔珞的希望,然而這三年之中,雲楓仍奉著蕭晸的命令,在大胤各處尋找著郎瓔珞的下落。
誰都不會忘了,三年前,當蕭晸隨著大軍凱旋而歸,踏進皇宮卻看見雲桐跪在養心殿前時的臉色。
彼時他滿身風霜,冷峻的臉龐“唰“的一霎變得慘白。
毋須雲桐開口,蕭晸顯然已隱隱料到宮中發生了何事。
他的嗓音低沉微啞,一字一頓地問:“她怎麼了?”
雲桐渾身顫唞著,重重地磕著頭,磕得滿額鮮血,哽咽道:“屬下無能,讓皇後娘娘逃走了。請皇上降罪!”
“她逃走了?”
雲桐哽咽著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道來。
蕭晸靜靜地聽著,雙眼的神采仿佛也被漸漸抽光,毫無血色的嘴角卻一點一點微微勾起。他居然笑了。
目睹那一幕,眾人無不膽顫心驚。
那一瞬,他們都以為,皇上瘋了!
“皇上……”當時,不知是誰囁嚅著低呼了一聲,蕭晸才恍惚回過神來。幽邃如無底深淵的雙眸緩緩掃過身旁眾人,他像是在對眾人解釋,又像是在對自己說道:“她選擇離開,而不是死。你們記得嗎,她本是恨不得殺了朕,再自盡的……”他喃喃道:“她……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他彎下腰,親自將雲桐扶了起來,“雲桐,你的額破了。”
雲桐早已泣不成聲,“皇上……你罰雲桐……你處罰雲桐吧……”
蕭晸將雲桐交到一旁的雲楓手上,甚至還記得道:“傳太醫幫她看看。”
不過,這也許他隻是下意識的說法,他似乎忘了,雲桐自己便是大夫,還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他很平靜,沒有遷怒,沒有責罰,也沒有到儲秀宮去看一眼,便徑自走進養心殿中,條理分明地處理著政務,專注地看著出征這段時日以來積累著的奏章。
他平靜得叫人害怕。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儲秀宮遺失的首飾、甚至是出逃當日郎瓔珞穿過的宮婢衣衫,所有她帶出皇宮的東西,都被隱衛盡數尋了回來。
然而,隱衛就是沒有尋回郎瓔珞的人。
直至三年後的今日。
戚長寧忽地想起,郎瓔珞離去的日子,正是今日。
穀彥詢等人此時也都想到了。看著前方蕭晸的神色越是平靜淡然,目光越是波瀾不驚地環視著禦花園,仿佛真的在賞花,眾人心中越發的惴惴不安。
蕭驄最是沉不住氣,走得一陣,連連給範江使眼色。範江苦著臉,無聲道,怎麼又是我?
蕭驄瞪了他一眼,亦無聲道,不是你難道是我?
範江隻好硬著頭皮,快步走到蕭晸身邊,低聲叫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