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車隊碾過一條極淺的草溪,寧缺被震得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天色,發現這一覺恰好睡到了黃昏,於是便舉起手來,示意隊伍停下準備紮營。
睡醒了便紮營,似乎顯得有些不負責任和胡鬧,但隊伍裏沒有任何人對他的安排提出異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離開渭城已有數日,一路上少年所做的每一個決定在事後都被證明是正確的,無論是從路徑選擇、營地選址、安全防衛、用水進食、便於逃遁各個角度上來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更令人讚歎的是車隊行路的速度還挺快。
貴人在草原裏收服的十幾名蠻子馬賊,本有些瞧不起渭城邊軍,但現在對那個少年軍卒做向導的本事隻剩下了佩服。
在溪畔,人們沉默地挖土砌灶拾柴燒水,婢女走下那輛被重點保護的名貴馬車,看著不遠處像郊遊般愜意躺在草地上揉肚子準備吃涮肉的寧缺,看著那名正在吃力取水架鍋拾柴的黑瘦小侍女,眉梢皺得愈發厲害。
旁邊有名孔武有力的護衛站了起來,看了她一眼,她搖了搖頭,示意不用跟隨,沿著溪畔穿過炊煙走了過去。
她承認這個叫寧缺的少年確實很有些能耐,比都城長安那些自以為俊傑的少年貴介強很多,如果他真是一個長安貴公子,那麼這般作態或者還能讓她生出幾分欣賞之意,然而他終究隻是個底層的粗鄙少年,卻如此壓榨本應同甘共苦的小女童,不知不覺間便觸到了她的某方心境,令她極為不喜。
走到小侍女桑桑不遠處,婢女朝她溫和笑了笑,示意對方放下手中沉重柴火和自己說說話。
桑桑向寧缺望了一眼,等到他點頭,才走了過去。清秀婢女從腰間掏出一方手帕,桑桑卻搖了搖頭——做了這麼多吃力的活兒,小侍女的額頭上竟是沒有滲出一粒汗珠。
寧缺這時候終於從草甸上爬了起來,撣掉身上的草屑,抹掉棉衫外的綠色草汁,微笑拱手行了一禮。
婢女沒有轉頭看他,淡淡說道:“我不喜歡你,所以你不用向我套近乎。像你這種人表麵上看著猶有稚氣,待人溫和可喜,實際上骨子裏卻是充滿了陳腐老朽之感,令人厭惡。”
沒有情緒的音調,微微仰起的下頜,並沒有刻意拉開距離的感覺,但卻天然流露出一份居高臨下的貴氣,作為一名侍奉大唐公主殿下的貼身婢女,即便對帝國大部分官員都可以頤指氣使,更何況是寧缺這樣的小角色。
寧缺笑著搖搖頭,轉身向溪畔的土灶走去。
他隻有一個小侍女,貴人有無數婢女,唯一的小侍女被貴人的無數婢女之一拉走說閑話,貴人還有其它下人服侍,他卻隻好自己去動手燒柴煮水做飯。
可能是邊塞風沙太大讓臉皮變得很厚的緣故,他的笑意中根本看不到任何尷尬的意味。
落日將沉之時,桑桑捧著一大堆奶幹之類的零食走了回來。寧缺正痛苦地捧著碗燒糊的肉粥發呆,看見後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然後拚命往嘴裏塞著,含混問道:
“她怎麼就這麼喜歡和你閑聊?也不想想我都幾天沒吃過正經飯了……這種貴人的廉價同情心,有時候用得真不是地方,看她那笑得,跟想吃小姑娘的狼外婆似的,自以為溫和得體,比渭城酒館裏賣的摻水酒還要假。”
“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