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即王位,賜爵關內侯,征為尚書。及踐阼,進封豐樂亭侯,邑百戶,①守司隸校尉。帝征吳,以畿為尚書仆射,統留事。其後帝幸許昌,畿複居守。受詔作禦樓船,於陶河試船,遇風沒。帝為之流涕,②詔曰:“昔冥勤其官而水死,稷勤百穀而山死。③故尚書仆射杜畿,於孟津試船,遂至覆沒,忠之至也。朕甚湣焉。”追贈太仆,諡曰戴侯。子恕嗣。④
①魏略曰:初畿在郡,被書錄寡婦。是時他郡或有已自相配嫁,依書皆錄奪,啼哭道路。畿但取寡者,故所送少;及趙儼代畿而所送多。文帝問畿:“前君所送何少,今何多也?”畿對曰:“臣前所錄皆亡者妻,今儼送生人婦也。”帝及左右顧而失色。
②魏氏春秋曰:初,畿嚐見童子謂之曰:“司命使我召子。”畿固請之,童子曰:“今將為君求相代者。君其慎勿言!”言卒,忽然不見。至此二十年矣,畿乃言之。其日而卒,時年六十二。
③韋昭國語注稱毛詩傳曰:“冥,契六世孫也,為夏水官,勤於其職而死於水。稷,周棄也,勤播百穀,死於黑水之山。”
④傅子曰:畿與太仆李恢、東安太守郭智有好。恢子豐交結英俊,以才智顯於天下。智子衝有內實而無外觀,州裏弗稱也。畿為尚書仆射,二人各修子孫禮見畿。既退,畿歎曰:“孝懿無子;非徒無子,殆將無家。君謀為不死也,其子足繼其業。”時人皆以畿為誤。恢死後,豐為中書令,父子兄弟皆誅;衝為代郡太守,卒繼父業;世乃服畿知人。
魏略曰李豐父名義,與此不同,義蓋恢之別名也。
鄭渾字文公,河南開封人也。高祖父眾,眾父興,皆為名儒。①渾兄泰,與荀攸等謀誅董卓,為揚州刺史,卒。②渾將泰小子袤避難淮南,袁術賓禮甚厚。渾知術必敗。時華歆為豫章太守,素與泰善,渾乃渡江投歆。太祖聞其篤行,召為掾,複遷下蔡長、邵陵令。天下未定,民皆剽輕,不念產殖;其生子無以相活,率皆不舉。渾所在奪其漁獵之具,課使耕桑,又兼開稻田,重去子之法。民初畏罪,後稍豐給,無不舉贍;所育男女,多以鄭為字。辟為丞相掾屬,遷左馮翊。
①續漢書曰:興字少贛,諫議大夫。眾字子師,大司農。
②張璠漢紀曰:泰字公業。少有才略,多謀計,知天下將亂,陰交結豪傑。家富於財,有田四百頃,而食常不足,名聞山東。舉孝廉,三府辟,公車征,皆不就。何進輔政,征用名士,以泰為尚書侍郎,加奉車都尉。進將誅黃門,欲召董卓為助,泰謂進曰:“董卓強忍寡義,誌欲無饜,若借之朝政,授之大事,將肆其心以危朝廷。以明公之威德,據阿衡之重任,秉意獨斷,誅除有罪,誠不待卓以為資援也。且事留變生,其鑒不遠。”又為陳時之要務,進不能用,乃棄官去。謂潁川人荀攸曰:“何公未易輔也。”進尋見害,卓果專權,廢帝。關東義兵起,卓會議大發兵,群寮鹹憚卓,莫敢忤旨。泰恐其強,益將難製,乃曰:“夫治在德,不在兵也。”卓不悅曰:“如此,兵無益邪?”眾人莫不變容,為泰震栗。泰乃詭辭對曰:“非以無益,以山東不足加兵也。今山東議欲起兵,州郡相連,人眾相動,非不能也。然中國自光武以來,無雞鳴狗吠之警,百姓忘戰日久;仲尼有言‘不教民戰,是謂棄之’,雖眾不能為害,一也。明公出自西州,少為國將,閑習軍事,數踐戰場,名稱當世;以此威民,民懷懾服,二也。袁本初公卿子弟,生處京師,體長婦人;張孟卓東平長者,坐不窺堂;孔公緒能清談高論,噓枯吹生,無軍帥之才,負霜露之勤;臨鋒履刃,決敵雌雄,皆非明公敵,三也。察山東之士,力能跨馬控弦,勇等孟賁,捷齊慶忌,信有聊城之守,策有良平之謀;可任以偏師,責以成功,未聞有其人者,四也。就有其人,王爵不相加,婦姑位不定,各恃眾怙力,將人人棋跱,以現成敗,不肯同心共膽,率徒旅進,五也。關西諸郡,北接上黨、太原、馮翊、扶風、安定,自頃以來,數與胡戰,婦女載戟技矛,弦弓負矢,況其悍夫;以此當山東忘戰之民,譬驅群羊向虎狼,其勝可必,六也。且天下之權勇,今見在者不過並、涼、匈奴屠各、湟中義從、八種西羌,皆百姓素所畏服,而明公權以為爪牙,壯夫震栗,況小醜手!七也。又明公之將帥,皆中表腹心,周旋日久,自三原、硤口以來,恩信醇著,忠誠可遠任,智謀可特使,以此當山東解後之虛誕,實不相若,八也。夫戰有三亡:以亂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順者亡。今明公秉國政平,討夷凶宦,忠義克立;以三德待於三亡,奉辭伐罪,誰人敢禦?九也。東州有鄭康成,學該古今,儒生之所以集;北海邴根矩,清高直亮,群士之楷式。彼諸將若詢其計畫,案典校之強弱,燕、趙、齊、梁非不盛,終見滅於秦,吳、楚七國非不眾,而不敢逾滎陽,況今德政之赫赫,股肱之邦良,欲造亂以徼不義者,必不相然讚,成其凶謀,十也。若十事少有可采,無事征兵以驚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為非,棄德恃眾,以輕威重。”卓乃悅,以泰為將軍,統諸軍擊關東。或謂卓曰:“鄭泰智略過人,而結謀山東,今資之士馬,使就其黨,竊為明公懼之。”卓收其兵馬,留拜議郎。後又與王允謀共誅卓,泰脫身自武關走,東歸。後將軍袁術以為揚州刺史,未至官,道卒,時年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