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酒會上我都有些心不在焉,開始我覺得是因為之前和溫晴鬧的那一場,架其實沒吵透,我心裏鬱結難解。
後來我才知道,那恐怕是因為某種不祥的預感。
像一條盤旋而下的山路上一個驟然撲來的急轉彎,那持續了一段時間的山雨欲來的狀況終於塵埃落定。
酒會的中途,我被媽媽的電話急召回家。
我一路上都在擔心爸爸會不會突發心髒病或高血壓,到了家才知道我過慮了,他還矍鑠得很,足可一拳將我打翻在門廳裏,撞得鞋櫃裏嘩啦啦落出好幾十雙鞋子。
老實說,我的確不可能有爸爸的政治經驗,為扳倒王恒一家所不得不驚動的那個人,我從一開始就拿不準他會不會反戈一擊讓爸爸一敗塗地。
我隻知道,他和爸爸的實力幾乎相當,我可以存著一絲僥幸,或許他最終扳不動爸爸。
其實我也想過,即便他們實力並不相當,譬如爸爸對他是三七開,我會不會還是不自量力地去撥動那根弦,隻為了溫晴那無助的眼神,和將她拴在我身邊哪怕隻是一段被利用的露水情緣的機會。
對方的報複剛剛露出苗頭的時候,爸爸就查清楚了是我得罪了對方,當時他老人家手下留情,隻是給了我一個耳光,警告我再不要有任何牽累他的舉動。
之後那段時間,爸爸殫精竭慮,希望能最大程度地保住自己。要完勝對方已經沒有可能,他所能做的隻是將損失降到最低。
從那一刻開始,我恨透了溫晴,比知道她欺騙了我的時候還要更恨她。不是怪她累我奉上了我家現有的最寶貴的一切,我並不後悔為了她那樣不計後果,我是恨她不愛我。假如她愛我,我就是為她死都沒問題,可她不愛我,我的所有犧牲就根本不值得,若隻是賠上自己也就罷了,可我搭上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啊,我很可能會斷送掉他辛苦經營了一生的政治生涯,更糟的結果,則是讓他老人家身陷囹圄,在牢獄中度過自己的餘生。
而我,將是有史以來最大的逆子,和笑話。
這麼長時間以來無處言說的如履薄冰提心吊膽,有很多次,我想把這個我恨透了的女人趕出家門,若她真的無處可去從此流落街頭才解氣呢,何況她根本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可那個要她滾出去的最後通牒永遠在最後一刹舍不得出口,我居然還是害怕,害怕這句話出口,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
或許,就那樣朝夕相對著熬時間更好吧,我已經不讓自己繼續愛她,那麼我相信,終有一天我會不再愛她,再也不在乎她,再也不在意如果從此見不到她又會怎樣。
可她永遠在逆著我的心意行事。在我像條卑微的小狗一樣成天乞求她愛我的時候,她恨不得連個正眼都不願瞧我,現在我希望她還用那副臭脾氣對我好讓我早點死心,她卻又變得體貼周到處處忍讓,我的每一拳都像是打在棉花堆裏。
不,連棉花堆也不算,我像是打在安全氣囊觸發器上,每次都會引發瘋狂的反擊,將我自己打得痛不欲生。好幾次用最惡毒的語言痛快淋漓地傷過她之後,才轉過身我就心疼得無法自持,不立刻回去抱住她狠狠疼她愛她,我自己就再也活不下去。
真不知道我究竟是在折磨她,還是在折磨我自己。
爸爸丟盔棄甲保全自己的努力在那天晚上終於求得了一個結果,我被他狠狠揍倒在門廳的地上,他一邊用皮帶抽我一邊用冷靜的聲音告訴我,他被調到了廣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