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有人當街攔轎伸冤,而自己的公公齊太傅,那叫一個超凡脫俗、那態度叫一個輕鬆自然,絕對是當朝為民請命的官員典範。齊淩宣反而冷靜許多,他非常了解自己的爹爹眉毛向上挑一下再向下一耷拉,就意味著他必須得把腳丫子伸進熱乎乎的木盆裏麵好好泡泡以方便他仔細思考問題了。
果不其然,齊家上下一進新府,齊太傅就急匆匆地叫蓮子幫他找了個檀木做的大盆子,舒舒服服地把腳浸了進去。一邊的齊淩宣也沒閑著。既然自己爹爹被這些煩心事所牽絆,自己理當為爹爹分憂解難。於是牽上馬,出了門,準備到饒州城內外暗訪一下秦知州的風評。
結果齊太傅一見齊淩宣出門,連忙把腳又從盆子裏麵抽了出來,笑嗬嗬搖頭晃腦道:“這下就不用泡腳咯。馬上就有第一手資料了!”齊太太用手指頭搗著齊太傅的頭,半笑半怒道:“你呀,想讓兒子去幫你查案,直接告訴他一聲不就行了,還用使什麼苦肉計?!”齊太傅搖搖頭,不樂意道:“哼,你還不知道這小子?你越是讓他做什麼,他就偏不做,你越是不告訴他做什麼,他就非要自己理解一套然後辦得妥妥當當的。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心疼大郎,可他也是我兒子,我比你知道疼他。”齊太傅大手一揮,齊太太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齊淩宣先是牽著馬溜達到了城南的戲棚子裏。這裏不光人多嘴雜,還各色人群都有、魚龍混雜,要想問點城內的什麼事,那這些雜亂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齊淩宣挑了一桌人多的桌子坐下,問小二要了一壺茉莉清茶。此時戲還沒開場,台下的人們都在聊天侃大山。隻聽一個身材粗壯似是挑夫的人說道:“你們可知道今天新任知州齊大人走馬上任的事?”見眾人搖頭,挑夫賣起了關子顯示自己消息靈通:“那你們一定不知道秦管家今早上帶著秦府上下攔道伸冤的事情了?”挑夫見一桌子的人麵帶好奇,這才打開了話匣子:“今天早上我去城東挑木柴到城北的檔子裏去賣,誰知道正碰上新任知州從東城門進城,還沒走近呢,就看見秦管家帶著上下幾十號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我心想,好家夥,這邊齊大人還沒上任就得先解決前任知州的命案,這不是給新任知州心裏添堵嗎?要我說啊,他秦知州若不是幹了那麼多暴虐傷民的事,哪裏會有人願意替天行道,幹這種殺人得償命的事呢?”
聽得一桌子人唏噓不已。倒是有個書生模樣的人,表麵微露不滿之色,用筷子輕輕敲了敲杯子,聲音沉穩地說道:“什麼替天行道!他土匪陸九難道幹的傷天害理的事情還少嗎?這會因一個暴官你們就忘了他陸九強搶民女的事情,恐怕當時搶的不是你們家的姑娘。至於這齊大人,雖然百姓們對他評價頗好,依我看啊,即使不是浪得虛名,也不過是個庸碌官員。要知道官官雖然相護,最終也逃不過一個利字!”
眾人都聽得雲裏霧裏,不能全懂,齊淩宣可是全明白了——書生這是說自己的爹爹不過是和二皇子柴恒臭味相投、正好都是中庸儒雅之人罷了,至於什麼政績,那都是正好迎合了柴恒或是朝廷的利益才辦出來的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齊淩宣暗自笑了笑:“這書生一定沒有親眼見過自己爹爹在大殿上與北朝使者據理力爭、在觀文殿主持修築通史、在刑部大牢中斷冤獄救百姓整汙吏等等一係列的英勇事跡,若是見過,此時恐怕就隻有歎服的份了。”
不過齊淩宣覺得書生還是有些與眾不同的,不道聽途說這一點沒準能讓他得到些可靠的信息。他起身走到書生旁邊,幹咳一聲,禮數周全地說道:“這位公子語出不凡,敢問兄台何許人也?”書生看齊淩宣儀表不凡,像個有學問的人,也拱起手回說:“在下饒州秀才胡一通,曾在官衙裏麵作文書。”齊淩宣一聽嘿嘿笑了,原來是秦知州的手下,今天出門的收獲可真算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於是連忙邀請胡一通到隔壁的怡香樓喝茶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