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荻道:“我看不出,可是我知道,你若不緊張,怎麼會看上那個眼睛像死魚一樣的女人?”
她又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可是我想不到你為什麼會如此緊張。”
謝曉峰道:“你也有想不到的事?”
慕容秋荻輕輕歎了口氣,道:“也許我已經想到了,隻不過不願意相信而已。”
謝曉峰道:“哦?”
慕容秋荻道:“我一向很了解你,隻有害怕才會讓你緊張。”
謝曉峰道:“我怕什麼?”
慕容秋荻道:“你怕敗在別人的劍下。”
她的聲音裏帶著譏誚:“因為謝家的三少爺是永遠不能敗的。”
雖然墊著被褥,地上還是又冷又硬。
她移動了一下坐的姿勢,將身子的重量放在謝曉峰的腿上,然後才接著道:“可是這世上能威脅到你的人並不多,也許隻有一個。”
謝曉峰道:“誰?”
慕容秋荻道:“燕十三。”
謝曉峰道:“你怎麼知道這次就是他?”
慕容秋荻道:“我當然知道,就因為你是謝曉峰,他是燕十三,你們兩個人就遲早總有相見的一天,遲早總有一個人要死在對方的劍下。”
她歎了口氣:“這就是你們的命運,誰都沒法子改變的,連我都沒法子改變。”
謝曉峰道:“你?”
慕容秋荻道:“我本來很想要你死在我手裏,想不到還是有個人救了你。”
謝曉峰道:“你知道那個人是誰?”
慕容秋荻苦笑道:“如果我早就知道世上有他這麼樣一個人,我早就殺了他。”
她又歎了口氣:“現在我雖然知道了,卻已太遲了。”
謝曉峰道:“現在你已經知道他是誰?”
慕容秋荻道:“他叫段十三,他有十三把刀,卻是救命的刀。”
謝曉峰道:“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慕容秋荻道:“因為燕十三要殺他,隻要燕十三活著,他就不敢露麵。”
謝曉峰忽然長長吐出口氣,就好像放下了一副很重的擔:“現在我總算放心了。”
慕容秋荻道:“放什麼心?”
謝曉峰道:“我一直在懷疑他就是燕十三,他救我,隻因為要跟我一較高下。”
慕容秋荻道:“可是他偏偏又救了你的命,你怎麼能讓他死在你的劍下?”
謝曉峰道:“不錯。”
慕容秋荻道:“你擔心的若是這一點,那麼你現在就真的可以放心了。”
她輕撫著他胸膛:“我知道燕十三絕不是你的敵手,你一定可以殺了他的。”
謝曉峰看著她,忍不住問:“你到這裏來,就是為了要讓我放心?”
慕容秋荻柔聲道:“我到這裏來,隻因為我還是喜歡你。”
她的聲音裏真情流露:“有時候我雖然也恨你,恨不得要你死,可是別人想碰一碰你,我都會生氣,你要死也得死在我手裏。”
她說的也是真話。
她這一生,很可能也是活在矛盾和痛苦中。
她也想尋找幸福,每個人都有權尋找幸福,隻不過她的法子卻用錯了。謝曉峰歎了口氣,輕輕推開她的手。
也許他們都錯了,可是他不願再想下去,他忽然覺得很疲倦。
慕容秋荻道:“你在想什麼?”
謝曉峰道:“我隻想找個地方好好的睡一覺去。”
慕容秋荻道:“你不睡在這裏?”
謝曉峰道:“有你在旁邊,我睡不著!”
慕容秋荻道:“為什麼?”
謝曉峰道:“因為我也不想死在你手裏,至少現在還不想。”
慕容秋荻本來絕不會留他的。她當然很了解他的脾氣,他要走的時候,無論誰也拉不住。
如果你拉他的手,他就算把手砍斷也要走,如果你砍斷他的腿,他爬也爬著走。
可是今天她卻拉住了他,道:“今天你可以安心睡在這裏。”
她又解釋:“就算我以前曾經恨不得要你死,可是今天我不想,至少今天並不想。”
謝曉峰笑了:“難道今天是個很特別的日子?”
慕容秋荻道:“今天的日子並不特別好,卻有個特別的人來了。”
謝曉峰道:“誰?”
慕容秋荻慢慢的坐起來,將烏雲般的長發盤在頭上,才輕輕的說道:“你應該記得我們還有個兒子。”
謝曉峰當然記得。
在這段日子裏,他已經學會要怎麼才能忘記一些不該想的事。
可是這些事他並不想忘記,也不能忘記。
他幾乎忍不住要跳了起來:“他也來了。”
慕容秋荻慢慢的點了點頭,道:“是我帶他來的。”
謝曉峰用力握住她的手,道:“現在他的人呢?”
慕容秋荻道:“他並不知道你在這裏,你也絕不會找到他的。”
她忽然輕輕歎息:“就算找到了又有什麼用?難道你不知道他恨你,恨你從來沒有把他當作自己的兒子,從來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