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太師果然變了臉色,發作道:"孫達你不要信口開河,你有何證據說當年這樁舊案審查得不嚴謹。
皇帝沉默了半晌也開了口,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情緒:"是啊,孫愛卿你說說你有何發現呢?"
孫達又向上施了一禮:"啟稟陛下,臣將當年作為證據的信箋和魏參政的筆跡進行了比對,發現筆跡雖然極其相似,但在個別字跡的收尾處,開筆處,折彎處都有微小不同。臣認為每個人寫字都有特有的習慣,即便外形模仿得再像,習慣也難以學得絲毫不差。"
說話間,孫達從袖中取出兩封書信展開,繼續道:"魏參政曾經是臣的恩師,因此臣對他的習慣多有了解,參政在與別人通信時喜歡在信末點上一個微小的墨點,你們看,這封信便是他家常寫的信件。"他又指著另一封信來,"這封便是所謂通敵的信件,信末並無什麼墨點。魏參政的這個習慣在所有的信裏都有,大家若是不信大可去翻看恩師曾經寄出的信件,因此,此為疑點一。"
"至於疑點二。"孫達抖了抖疑似通敵的信紙,"這些紙張均是出自京城一家叫做玉墨林的店鋪,眾所周之,這家賣的紙張質量過硬,是以官員顯赫都喜歡用他家的紙張,但是大家卻不知道一樣事情,那便是這家為了提升墨汁在紙上的附著度,延遲墨跡褪色,在打紙漿的時候特地加了一種特製的粉末進去,而魏參政對這種粉末敏感,一旦接觸便會渾身成片地起紅疹,試問他又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這種紙張寫信呢?"
"還有疑點三。"孫達豎起三根手指頭,"就是那個府內的證人,他聲稱自己幫魏參政去給敵國奸細送過幾次書信,我查了一下他的證言,其中一次是三月初八,接頭的地點是城內的同福客棧三樓的上房。然而我去同福客棧查了他們的日誌,三月初八那天客棧整修,根本沒有開門。而我再去打聽這個所謂的證人,才了解到在案件審理結束後不久他便生了怪病離奇死了。試問一件人證物證都有問題的案子,如何能夠順利通過審查並且結案的?"
句句鏗鏘的逼問讓所有人都沉默了,皇帝的眉間卻閃過一絲不耐,陳年舊案,就算有蹊蹺,他也不想再翻出,況且那件案子自己也給了意見,如今舊事重提他的麵子也不大掛的住。半晌,皇帝懨懨地問了一句:"其他愛卿有何看法?"
有片刻的靜默,隨即有人從隊列中站出,道:"臣以為此案關係重大,而疑點眾多,臣認為應該重審,臣附議。"
陸續又有七八個朝臣出列,紛紛道:"臣附議。"
甚至有幾個沒有站隊,一直又受葉太師壓製的朝臣也站了出來,道:"臣等附議。"
葉太師的臉色如死灰一般。皇帝的臉色也不大好,他看向葉太師,問道:"葉愛卿怎麼看?"
葉太師上前一步,剛剛準備開口,內侍總管小步上前對著皇帝輕輕道了句:"臨安府的雲將軍在外求見。"
皇帝皺眉道:"他來幹什麼?"頓了頓又擺擺手,"傳他上來吧。"
雲兮出現在朝堂上滿麵春風,內力應該已完全恢複,他步履穩定氣色紅潤,帶著微微和煦的笑容走過長長走道,經過葉太師麵前時還朝他微微點了個頭。
葉太師麵色如常,但是背脊上卻爬了細細密密的一層冷汗。雲兮從墨葉山莊逃走的當晚他便知道了,然而派出大半私兵仍然沒有將其擒回,如今他還堂而皇之地來到了朝堂,葉太師內心裏不由得捏了把汗。
皇帝看著座下正在行禮的雲兮,莫名道:"雲將軍不在臨安府,怎麼突然來了京城?"
雲兮聲音朗朗:"回稟陛下,臣是被墨葉山莊的主人邀請來京,臣在墨葉山莊小住了幾日,主人盛情,臣吃的好住的好,越發的神清氣爽。"
"墨葉山莊?"皇帝略略思索了一下,"可是京郊的那個?"
葉太師急忙上前兩步:"正是,是一名商人的私宅……"
雲兮眼中的笑意更深:"主人十分客氣,臣臨走時看上幾名仆從,主人竟二話不說就讓臣帶走了。"說完此番話,雲兮似突然醒悟一般,補充道,"今日來此本想向陛下請安,卻忘了此時正值上朝議政,臣說了些廢話實在不該。"
葉太師的麵色變得蒼白,在雲兮逃走後兩天,府內接連失蹤了幾名仆從,他起初並沒有當一回事,如今看來很可能是被雲兮偷偷帶出了山莊,並且作為人證來要挾自己。至此,葉太師終於明白雲兮今日來到朝堂的目的,他是要拿墨葉山莊的內幕來逼自己同意為他的老師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