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巨峽細細玩味起了於乘曦的這番話。
誠然,臨陣易將兵家大忌。如今叛軍壓境直接威脅到荊湖乃至兩江,朝廷方麵確實不大可能會在這個時候打整飭吏治——哪怕有足夠的證據。
於乘曦說得沒錯。在這種時候,胡靈恰恰應該屬於那種最無關緊要的角色。而從對方的實際行動來看也確實如此,如果他們是想殺人滅口什麼的,也許本就沒必要費盡周折玩綁票那套。
如此一來,剩下唯一的解釋便是——
他們是衝著我來的。
想到這裏,郭巨峽放下了手槍,無力地癱軟在了這堂屋裏的太師椅上。此前的他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沒了胡靈那個渾身上下都透著危險氣息的小鏢頭,自己剩下竟並不是舒心,而是空虛。
胡靈不在,他一時都不知道現在自己該幹什麼了。綁匪約定的時間是明晚申時,晚上八點以後,而現在看月亮,頂多也就淩晨一兩點。
還有十九小時。
在這十九小時內,郭巨峽幾乎根本無法得知靈兒的下落。
他惱火地看著那於乘曦,而後者直到這會兒還在抱著他那被打穿的腳麵子哀嚎不斷。
他怒聲盤問道:“雲瀾山莊到底是個怎樣的所在,為什麼要把我約去那種地方!”
於乘曦咳嗽了兩聲,啞著嗓子戰戰兢兢答道:“那不是什麼山莊……是……咳咳!道場!”
“道場?”
於乘曦:“咳咳!就是……武人們比武切磋用的那種道場,由於有陸大人的保護,進入那個地方而產生的武鬥統統都算作是簽過了生死狀。既然會約在這麼個地方做這種事,想來對方應該也是個相當陰險的武林俠客吧……說不準暗器水平也同樣一流。”
郭巨峽神經一陣緊繃,靈光乍現。
這樣啊……限定武林高手的話,那範圍豈不是可以一口氣縮小很多?畢竟自己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招惹過的武藝高強之人總共就那麼三人——
一刀魔,給他弄牢裏去過,但是他早死了,所以排除。
那個叫王勇的綠林,早就叫囂過要拿自己的頭去祭他弟兄。再第三個招惹上的就是胡靈了……
王勇,王勇。
沒記錯的話,他的馬寨應該是在離通縣不遠的山裏。雖然地方好像遠了點,除了他好像也沒有別人了。劫個人逼別人上擂台拚命,倒也蠻像那貨的辦事風格。
郭巨峽苦惱地撓起了頭,總覺得自己好像哪兒想漏了,卻死活想不起來漏了啥……
另一邊。
雲瀾山莊,演武場。
書著“雲瀾”二字的殘破牌匾斜掛在山門前,百丈遠開外,山頂的演武場附近,稀稀拉拉的斷壁殘垣被密密麻麻的植被覆蓋,在皎潔的月色裏如泣如訴。
若是讓郭巨峽看到這番景致,興許會笑著感歎一聲,笑這BOSS戰FLAG立得也太顯了點——然而在胡靈的眼裏,這些熟悉的景致隻會勾起她無盡的痛苦回憶。
她的眼睛,看不到那些紅花綠草。隻是多看一眼那帶著灰白色燒傷的青紅磚瓦,她的心中便會浮現出多年前那一夜的滔天火海!
自從父親玉石俱焚的覺悟多少透出了些風聲,兄弟們絕望而迷惘的眼神,便在她幼小的心靈裏刻下了無比沉重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