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在這個生死時刻,如此風輕雲淡地說出那幾個字,讓她如何能不感動?
“可是……”顧恣揚又開口,聲音低啞,“可是你卻不一樣……畢竟你愛的是……”他頓了頓,又艱難地開口,“我是太氣,氣你為什麼那麼喜歡他。我為了你付出了那麼多,可是你的心總是在別的地方。你可以為了那個男人哭,卻從來沒有為我掉過眼淚。所以我才要把你鎖在我身邊,縱然知道你心裏想的是誰也不願讓你走。不過現在看來……真的是毫無意義的……”
薑楊知道他指的“那個男人”是誰,當年的事,顧恣揚一直認為是她和柳原聯手將他送進了監獄。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她愛的男人合起夥來算計自己,換成是誰都無法接受。所以至今他心裏一直怨恨著,甚至不願意提起那個名字。
“顧恣揚——”薑楊輕聲喚道。
“嗯?”他的聲音越加虛弱,像是又要昏睡過去的樣子。
“顧恣揚!不要睡!”薑楊輕輕拍著他的臉頰,不讓他睡。
“我很累,真的累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別睡,恣揚,別睡!你曾經問了我一個問題,我還沒有回答你。”她輕聲在他耳邊說道。
男人勉強又睜開了眼睛,問道:“什麼?”
“你進監獄之前,問過我一句話,你還記不記得?”薑楊哽咽著,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來。
“你……愛過我嗎?”他想了想,有氣無力地重複道。
“恣揚,我告訴你答案,我在心裏藏了五年的答案。”她強忍著,可淚水仿佛有了自己的主意,不斷地落下來,滴在男人的臉上。
溫熱的淚,滑過他的臉頰,讓顧恣揚感受到炙熱滾燙的溫度。
薑楊附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耳語道:“我愛過的,顧恣揚,我愛過你,愛著的一直是你。對不起……”
“薑楊,薑楊……”他抱著她的手,緊了又緊,像是迫切地要和她融為一體,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抱緊她的身體。
“我不敢說愛著你,我不敢說……”
“傾了一座城,總算讓你說出了那個我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答案。”顧恣揚艱難地笑笑,在她的額頭輕輕印上一個吻。
【彼年】
顧恣揚被收監後,負麵報道從四麵八方湧來,電視、網絡、廣播,目之所及都是顧恣揚受審的報道。薑楊不敢開電視,不敢聽廣播,她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對任何事都不聞不問,不吃不喝,就這樣過了三天三夜。最後顧星辰硬是撞開了她的門,才把她從房間裏拖了出來。
時間於她,仿佛早已經停止了。她就像是一個木偶,機械地吃飯睡覺。
顧星辰每每經過她的房間,都看見她呆坐床頭。最初,他勸慰她,要她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可是她對於任何人的關心都不作回應。顧星辰見再多的勸說也是徒然,隻得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希望她自己慢慢能夠想開。有些事情,還需要自己放過自己才能夠快樂。
“這又是何必呢?”顧星辰看著她如此折磨自己,歎了一口氣。
他坐到她身邊,像是小時候那樣將她耳邊的碎發攏到她的耳後,輕聲對她說:“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如果一早跟恣揚離開這裏,你們兩個或許就不用這樣兩敗俱傷了。”
薑楊聽出顧星辰話中有話,抬頭對上他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爸,你知道我們……”
顧星辰輕輕將她摟在懷中,歎口氣,語氣沉重地說:“這些事我隻能看著,卻幫不了你們,心裏也很難受。本以為上一輩那些恩怨和你們沒有關係,說到底,那是我的錯。今天是恣揚最後判決的日子,你去看看他吧。他這孩子做事情太急躁,難免會有這一劫,不怪別人,怪隻怪他自己……”
“如果不是我……”薑楊有些茫然地低了頭,像是自言自語。
“沒有你,也會有別人,畢竟他是犯了法,早晚會有這麼一天的。”顧星辰正色道。
薑楊自從顧恣揚被帶走之後,第一次走出家門。這段時間,很多人都勸她去看看顧恣揚,就連郭然這個好朋友都說她心太狠,就這樣扔下顧恣揚不聞不問了。可是當她看見薑楊那副沒有生氣的樣子,又不忍心責備她了。她知道薑楊內心深處的掙紮和痛苦,一麵是自己喜歡的人,一麵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薑楊當然知道顧恣揚現在的處境有多麼艱難,可是她實在沒有辦法麵對那個男人,一想到他們之間,一直以來都不過是互相欺騙、互相利用,讓人情何以堪?她以為自己一直在算計的男人,最終是真的愛上了自己,甚至為此,她不惜違背母親的意願,可事實太過殘酷,原來他從頭到尾都隻是在利用她罷了。她不恨顧恣揚,因為這隻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然而,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