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心頭的時候,她心中浮現的,和不能忘記的,都是那一個人。
她先是低聲的嗚咽,繼而轉變為聲嘶力竭的哭喊:“梁希澤是混蛋……大混蛋……我討厭他。”
過山車的推背感太過猛烈,使得陸靜猛然間觸及了腰傷,雖不算嚴重,但也是一陣陣的疼痛。她不欲在遊樂園停留,旭天從車裏拿出一個大的牛皮信封道:“我這次來,希澤托我帶的。”
她聽到這個名字,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問出口:“他還好嗎?”
旭天沉吟,似乎在斟酌,半晌才道:“他比較忙。”
這樣不疼不癢的一句回答,陸靜反而不知道如何再問。隻有意無意的劃拉著信封。牛皮紙的質地醇厚而堅硬。手指劃在上麵,就像是劃在厚實地毯上,沒有聲響。
信封裏竟然是成打的膏藥。她出了月子後,他曾請過一位非常有名的骨科醫生到家裏來給她按摩,每次都疼得她吱哇亂叫,淚水橫流。大概醫生也聽不下去她的鬼哭狼嚎,再也不肯來家裏,隻開了些膏藥,囑咐這是自己私家手藝的祖傳秘方,要按時貼。
而那時候陸靜正在哺乳,怕膏藥中的成分對寶寶有什麼不好的影響,一直都不肯使用。
她拿著膏藥到洗手間,自己貼不上,隻好請人幫忙。前兩個白人少女不知道膏藥為何物,又見陸靜撅著屁股請她們幫忙,都麵帶尷尬的拒絕。直到第三位年長一些的女士進洗手間,陸靜再次請求。那女人問道:“你是由於生育造成的嗎?我也是,有時候這塊骨頭疼。不過這是什麼東西?膏藥(plaster)?ok,中醫的吧?我來幫你。”
祖傳的膏藥有種辛辣嗆鼻的味道,瞬間便化作絲絲暖意,將自己的骶骨包圍,緩解了她的疼痛。她從信封裏倒出一半的膏藥,堅持送給那位好心的女士。
她接過旭天遞過來的水和熱狗,大口咬下去,覺得連熱狗內的番茄醬都酸澀無比。兩個人啟程返回到LA的家中,才剛過午時。清花阿姨顯然有些意外道:“這麼早就回來了?剛要哄平平睡覺,你哄嗎?”
陸靜點頭,洗了手便來到孩子的房間,哄著孩子睡覺。自己不知不覺中也隨著孩子進入了夢鄉。醒來時已經下午時分,旭天依舊在起居室裏等她。陸靜不好意思道:“旭天哥,讓你等這麼長時間,晚上留下來吃飯吧?”
旭天問:“晚上帶你出去吧?”
陸靜覺得疲累,本不想去,卻不好意思旭天長時間的等待,思索片刻後才道:“也好,去看夜景吧。”
陸靜換了衣服,隨旭天往門外走時,保姆正抱了安安出來,她見狀又跑回兩步,抓住安安的小手搖晃道:“媽媽出去啦,一會就回來,和媽媽再見。”
而安安似乎在保姆懷裏掙紮了幾下,咿咿呀呀的十分不舍,她心中感動,對旭天道:“你看,他舍不得我呢。”
她笑著親了親寶寶的小手,承諾道:“媽媽馬上就回來。”
而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卻聽見安安大聲卻不甚清晰的喊道:“媽——媽。”
陸靜的眼淚迅速的就流了下來,她不可置信的問旭天、問保姆:“聽見了嗎?他在叫我嗎?”得到二人的肯定,她回身緊緊的抱住了孩子。從懷孕到生育所有的艱辛在那一刻煙消雲散,所有的犧牲和付出都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可是無論怎麼逗弄安安,他都不再叫媽媽,陸靜有些氣餒,又逗弄了平平,平平隻是扯著小嘴笑。清花阿姨笑道:“別著急,哪兒有這麼快。”
陸靜這才隨旭天出門。他帶她經過穆赫蘭道,到達比佛利山莊,然後穿過好萊塢大街,隨便吃了快餐,一路拉風閑逛,天色漸暗,一直到了格裏菲斯公園裏才停下來。
他們來到山上的天文台,這裏除了仰望星空之外,也是著名的觀洛杉磯夜景的好地方。當天晚上人很多,有很多攝影愛好者帶著各種設備,支著三腳架在這裏煞有介事地拍照。
陸靜站在平台上,靜靜的俯瞰山下的一大片燈光,隻覺得有些平庸。她對旭天坦言:“我以前去NY玩,登上帝國大廈,就覺得夜景好普通,LA也是,這樣看來,美國的夜景真的沒有香港好看。”
他隻是笑,並沒有開口回答。
陸靜不禁的轉頭望向他,旭天的側臉線條竟然頗為剛毅,眉骨、鼻梁和下頜的弧度接近完美。隻是他的眉頭若有如無的糾結在一起,甚至有些疏離和冷清。她問道:“旭天哥,在想什麼?”
“小美,”旭天望著山下的夜景,半晌才開口:“不要拿孩子當成籌碼,借口和理由,這樣對做父親的人很不公平。父親對孩子和母親對孩子的愛是一樣的。”
陸靜怔在原地,被這句話清醒了神智,隨後才掩飾著自己的驚訝笑道:“冷不丁來這麼一句,說的跟你有孩子了似的。”
旭天卻拉著她往天文館內走去:“走吧,咱們看球幕電影去。”
球幕電影,顧名思義,就是在球形的建築裏直接仰起頭看電影,格裏菲斯天文台(Griffith Observatory)和北京天文館相似,上邊是圓頂蒼穹,模仿著天空模樣,座位舒適,亦可仰視。影片則展示天文地理、地心說、日心說,天體演變之類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