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也不覺得自己不能脫身。
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嬌弱而無助的第五皇女了。
如此想了又想,林池不覺得自己的考量會出現錯誤,她不再覺得這人是周瑾,周瑾縱然再有能耐,不可能一開始便知道她的逃跑計劃吧?也不可能提前便得知了她想上哪艘飛船而登船,而在她上船之後,她是親眼看著艙門關閉的,此後便是起飛,便是長達六七個月的航行,周瑾如果能像一團空氣一般突然出現在這艘運輸船中,那她就是神。
她是她的枕邊人,不是無情無心的神,林池這樣想著,臉上還未消散下去的紅色變得更深了。
“沒事的,我對這裏很習慣,一切擺設也都是幾乎不變的。這麼些年了,家裏人還記得我的喜好。”薄流暗啞的聲音在耳邊縈繞,依舊十分性感,但林池既然已經肯定了這人不會是周瑾,那便不會再放太多的心思在她身上了,當下也隻是附和地點了點頭,禮貌性地誇讚了一番她的家人,便同薄流再道了聲謝。
“難得遇上一個像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我捎你一程也是應該的,而且我們是朋友不是麼?所以不要再道謝了,你這樣客氣,反而會讓我感到傷心。”短短的時間裏,薄流已經將鏡片擦拭得光潔如新,戴回了鼻梁上。這幅眼鏡是方形的款式,卻又不是特別嚴謹的方形,而是略微有些弧度,此時戴在她臉上,雖然依舊因為口罩的遮掩而看不清她的樣子,但那種書卷氣真是十分濃厚,且也不像是嚴謹的老學究。
真要做一個形容,那可能就是剛剛走上教學崗位的教師,渾身上下還散發著年輕的氣息,卻已經有了浩瀚的知識儲備,準備著將自己的所學教給台下的學生了。
“這麼看起來,你更像是一名老師呢。”林池看了她好幾眼,見她依舊是一副那麼斯文的樣子,這令見慣了周瑾的清冷而強大的林池有些新奇,也令林池恍惚回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代。
那時候,皇宮裏負責教她的先生是個胡子都有一大把了的老翰林,每天都沉浸在書海中的那種,身上也有薄流所顯露出的書卷氣,但是在精神氣上便遠遠不及了。
“我是一名醫生。”薄流詫異地推了推眼鏡,眼中突然也浮現出一點懷念。
老師......麼?
說起來,她曾經教過眼前這個女孩子很多東西,她給她念書聽,教她如何才能把字寫得又端正又不失靈氣,說起來,她也算是這個女孩子的半個老師。
所以......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是在試探她麼?
第六十九章 .一逃到底(上)
到達了帝國的星域後,便能與帝國這邊的網絡接上了,但林池一直也不敢將屬於王墨的係統連接到網絡上去,因為那會被軍方定位成功的。
事實上,剛下運輸船她便把通訊芯片的電池給撥下來了,光是不聯網她還有些不放心,心中總是不安得緊。
但是......她其實是很想上網的。
如今的科技如此發達,即使是皇室,也無法阻擋科技發展的腳步。
在這種大環境的驅使下,皇室也偶爾會出現在一些同國家大事有關的新聞裏,雖然依舊高不可攀,但卻不像從前那樣總是籠著一層神秘的麵紗。
她想聯網,想從那些枯燥無味的新聞裏看看應當會出現在畫麵中的小皇帝,想要看看她的模樣。周瑾說得對,她真的連女兒的樣子都想象不出來。
她真的是個壞母親。
這樣的情緒在心中縈繞了好幾天,林池的心情一日比一日變得差,盯著窗外發呆的時間也遠遠地多過了看書的時間。
偏生薄流又總是坐在會客室拿著微型電腦看些什麼,偶爾,還能從那被刻意放低的聲音中聽到一兩句關於小皇帝的消息。
一句一句地,隱約地傳入林池耳中,令她的心總是被提在半空,上不去也下不來,被生生吊足了胃口。
可薄流,應當是不知道她的糾結的吧。
又是一日下午。
應薄流所邀,林池每天下午都會跟她聊一聊天,這時候薄流會跟她說一些帝國近兩年發生的事情,其中多是時事新聞,偶爾也有一些名人軼事。想來,薄流大概是對她的身份深信不疑,覺得她跟著元帥跑去聯邦打了兩年仗,必定便對帝國的一些事情不夠熟悉,此時她這樣跟她說起那些事,也是出於好心。
薄流的聲音暗啞而低沉,即使是隔著口罩,也沒有模糊的感覺,每次講起故事來都令人感到是一種享受,她的語速不快,但表達簡練又不失趣味,很多次,林池都會聽得入神。
她真的離開帝國太久了,以至於對這片生養了她的土地也陌生起來,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但既然一開始做出了選擇,那麼這便是她必然要承受的結果。
比如對故土的陌生,比如與女兒的分離。
她想,她其實並不後悔。七年前,如果她不逃跑的話、如果她不果斷地逃去聯邦的話,恐怕早已在壓抑的深宮中被仿佛永遠不會停止的□□逼瘋。在懷著林恨的那段日子裏,她甚至想過帶著肚子裏的孩子去死,可周瑾是什麼人,周瑾不讓她死,那她便是想死也死不了,連弄傷自己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