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03:00 新月 crescent(下)(1 / 3)

The fourth night —— 與乞丐聊天

City —— 北京

Storyteller —— 浮小雲

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都會有一些乞丐,髒、危險、落魄是世人對他們共同的印象,誰見到他們都要避著走,盡量離他們遠一點,更不會有人想去了解他們到底擁有怎樣的人生。有一天,我跟姐妹小秋決定去近距離接觸一下乞丐們的生活。

我們沒什麼特別的目的,隻是好奇心旺盛,想了解不同人的生活,想和不一樣的人聊聊天。

我曾在上海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和兩個乞丐相談甚歡,小姑娘打扮乖巧,一個人,而乞丐渾身髒兮兮的,可他們言談自在,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小秋說她曾在北京的秀水街看到一個乞丐跟老外用英語交流自如,讓她頓時覺得自己英語白學了。

我也考慮過,或許我們會找不到乞丐,或許我沒有勇氣上前,但事實比想象的要順利。其實,想找一個乞丐何其簡單,幾乎每個地鐵通道都會有,找不到是不可能的,但是上去攀談確實需要一定的勇氣。

上午十點四十,我和小秋到達約定的地方,在地鐵的某個出站口,我們發現了一個乞丐。他一身塑料袋行頭,很有創意——頭戴白色塑料袋,身上裹了兩個戶外垃圾桶用的那種特大號的黑塑料袋,席地而坐讀著報紙,一邊讀,一邊自言自語,還不時往一旁吐口唾沫。

我們,走到他麵前停下,他沒有理會,我決定豁出去,望著他散落滿地的報紙說:“好多的報紙啊!”

搭訕成功,話題就這麼聊開了。

他並不排斥我們,隻是看我們對報紙感興趣,猜我們是學新聞的大學生,我們硬著頭皮說是。於是他很認真地問我們新聞具體是怎麼分類的?是不是有記者這樣一個專業?

我本以為他隻是隨便鋪了幾張報紙在身邊而已,以為他拿著報紙念出聲是在搞怪,還懷疑他是否真的識字。但很快我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他不但識字,還閱讀廣泛,記憶力好,不時糾正我的“語誤”,讓我時常產生情何以堪的感覺。

他手邊的報紙分別是:《參考消息》、《新京報》、《京華時報》,他還給這三份報紙排了序:他最喜歡的是《參考消息》,說它比較權威,而《新京報》對他來說又比《京華時報》好一點。

他說自己每天都買這三份報紙,全翻一遍,不存,隨手扔,第二天再買,感興趣的新聞他就多看幾遍,還不時跟我們探討,絮絮叨叨,吐字不清,還喜歡在每句話後麵加個類似於口頭禪的“呀麼嘿”,遠觀或者暫時圍觀的人完全聽不懂他在講什麼,或許他們都以為他就是個瘋子,看我們兩個姑娘一本正經有說有笑地跟一乞丐聊天,不時有路人駐足圍觀。

乞丐坐著,我們蹲著,蹲累了,他就把報紙給我們,讓我們也坐下。

這個乞丐閱讀麵十分廣,他也不謙虛,名著隨口說了幾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紅與黑》、《簡愛》……都是他中學那會兒讀的,國內的名著就讀得更全了。他還喜歡上論壇,去網吧發帖,天涯、貓撲……這些論壇都會去。那一刻我想,自己說不定曾經翻過他的帖子,瞬間覺得網絡真詭異,你果真不知道對麵電腦前坐的是什麼樣一個人。

他不喜歡韓寒,說他是“注水肉”,他和我們談李敖,那是他的菜。他不喜歡孔子,和我們談老子,他說:“老子寫的什麼你知道嗎?”

我們答:“《道德經》。”

他又問:“《道德經》講什麼?”

我猜他不知,隨口瞎說:“仁義。”

他說:“屁,那是孔子!”

我很慚愧,被他多次糾正,後來我一件實事隨口發表了個看法,他看著我的眼裏閃出“朽木不可雕”的神情,說:“我得糾正你,不,糾正已經不能表達我的憤怒了,我得扶正你!”

我們跟他聊了很多話題,他都一副問不倒的樣子。也難怪,一天三份報紙讀個通透,大學生和上班族也未必有幾個能做到。

我們也談了金庸。我說:“你還看武俠呢?”他很不屑地說:“切,多正常。男的看武俠,女的看言情。”

那一刻我看著他,覺得他就是我大學時代的某個學長,連說話的神情都那麼像。

他說他養過豬,賣過電腦,做過建築工人,最後選擇了做乞丐,因為他覺得世間罪惡太多,所以他要遠離罪惡。

我問他看過《七宗罪》沒有,他說知道,沒有看,讓我講大致內容,我說完,他立刻一通批判,表示不認同,他的反應速度令我詫異。

他乞討的碗旁邊寫著一行字,是打印的,具體內容我忘記了,大致意思是:隻接受不喜富人的路人的施舍,恕不解釋。

他對我們重複了好幾遍馬克思的話: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肮髒的東西。

說這句話的時候很他很激動,麵部輕微抽搐,手微微發抖。

在他眼裏,越有錢的人罪越大,因此他與我們聊天,是覺得我們是窮學生,罪並不深。

聊到累了,我和小秋去吃飯,小秋給他買了一個餅,我給他買了瓶水。

但是回去的時候,有兩個保安在站在那裏,我們上前問保安怎麼回事,保安說:“他是個神經病,你們別過去,他會搶女孩的錢和吃的。”

我很詫異,問他:“你見過他搶過嗎?”

他沒有正麵回答,隻是重複了剛才的話。

我們沒理會保安,徑直走到乞丐旁邊,乞丐跟我們打招呼,我把水拿給他,他擺擺手說:“不要。”

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小秋掏餅的手放在兜邊,聽了這句話又趕緊縮了回去,沒有拿出來。

我看乞丐的眼神,猜他的意思是:我們已經很熟了,想聊天可以再來,我不需要可憐和同情,我有工作,我是乞丐,餓不著。

於是我們離開了。

評論

我聽我媽說,以前她們那有一個富翁,做生意賠很多錢,老婆帶著孩子跑了,他一個人覺得沒意思,拚命賺那麼多錢還不是為了可以每天躺著曬曬太陽享受人生,於是他去當了乞丐。當時我聽了覺得這完全就是漁夫和富翁的故事。

From :暖XXX暖( 匿 名 )

The fifth night —— 賣花大娘的情人節

City —— 南京

Storyteller —— 晚風

去年七夕我一個人過,我一直都覺得七夕不是個重要的節日,不過是商家為了掙錢而吆喝起來的噱頭,真正的老夫老妻,又有幾個會去過這個的節日呢?反正對於我來說,那是很普通的一天。

下班的路上我照舊提前一站下車,因為那一站有個夜市,每天下午四點以後會有很多小販出來擺攤,到晚上十一點左右,又全體收攤。

我記得有個大娘一直在那兒賣花,基本每天都在,偶爾我會去買一束百合。其實她的花並不是很好,品種也不是很多,但勝在便宜,顧客可以隨便挑。

但那天我去的時候她卻一改往常的熱情,很著急的樣子,一邊幫另一個客人包裝,一邊頭也不抬地問我:“丫頭你要什麼?快點挑,我要收攤了。”

這才不到六點鍾啊,以前我七點多路過這裏時她還在的。

我不解地問:“你今天怎麼這麼早收攤啊?今天是七夕,買花的人肯定多,等到六七點都會有很多人來買呢!”

大娘送走前一位客人,一邊麻利地幫我挑花,一邊咧著嘴笑,扯著嗓子跟我喊:“今天不賣啦,我老公要來接我,一會兒我們回家吃飯,他買了奶油蛋糕,我好久沒吃蛋糕了,你知道的,那些東西太貴,平時沒事誰舍得買啊,也不知道他今天中了什麼邪,非買不可,說是過節!”

原來是這樣!

我忍不住笑,說:“你老公真浪漫呢,”心裏暗暗想,這麼大年紀的老夫妻,竟然還這般有情調,真讓人羨慕啊!於是我趕緊加快速度挑完花付了錢,好讓大娘快點回去過情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