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個年過去,她把寫得七零八落的稿件一拚湊,猶豫采訪不夠深入,資料不夠完整,選題又沒有定好位,自覺實在難以交給老莫,所以在春節後的第一個工作日,像老莫低頭認錯。
老莫寬宏大量予以原諒,還說:“大春節做什麼深入調查?真要讓你搏命寫出來,還不得算我一個勞累員工的過錯?”
方竹忽然感動,說:“老編,多謝你。”
“你真應該放放大假,這幾年太拚,外頭看起來還是不錯的樣子,但我知道你的體力和精神是受不住連軸轉的。好好的姑娘,不要搞得自己這樣累。”
方竹低著頭,望著自己灰撲撲的耐克鞋,這雙鞋陪她走過很多地方,很多年月。她勉勵自己,說:“是的,我知道我該休息。不過年輕人要爭朝夕。”
老莫在這上頭總是講不過她,也隻好由她去,不過還是細心囑一句:“那就多約朋友聊天吃飯,開開心、心聚聚會。”
這是一個很好的建議,方竹轉念,自春節前到春節後,林暖暖同未婚夫準備婚禮忙不開身,自己又在佯裝投入地做報道,楊筱光肯定同父母四處跑親戚,友朋之間是真的許久又沒聚會了。
她撥電話給楊筱光,沒有想到—向有約必赴的楊筱光拒絕了,且唉聲歎氣曰:“我這個月要把渠道的調研報告搞定,中外十來個牌子,我想死。”
方竹聽到心裏,轉一轉念,問:“是關於‘孔雀’這個項目的?”
大大咧咧的楊筱光不疑有他,說:“可不是?我被操勞死了。這個項目還得和選秀節目合作,我們英明偉大的何領導看中的代言人年後要參加選秀了,到時候倒是一場硬公關賬。”
方竹咕噥:“‘孔雀’手筆倒是很大。”
“厚積薄發呀,有錢之後要雄起呀,民族品牌在爭氣!”
方竹被楊筱光逗笑。
放下電話,鬼使神差地、不由自主地,她又做了一樁自己沒有預料到的事情——她給昔日采訪過的一位任職營銷數據分析公司的友人撥了個電話,對方很是賣她麵子,很快就發了一份日化行業的數據報告過來,她隨手轉發給了楊筱光。
把郵件發完以後,她對著發件界麵發了好一陣呆。她問自己,方竹,你又在發什麼神經?這樣做是什麼意思?
楊筱光立刻就打來電話:“老友,這把炭太火熱、太及時了。”
她笑:“小事一樁,改天請我吃飯。”
楊筱光多加一句:“我跟何領導說了是你發的數據報告。”
方竹無奈:“阿光。”
楊筱光說:“是你幫了我們做報告,我當然要如實彙報。”她把‘如實’二字拖得老長。
好友心意方竹能夠心領,隻是她有太多的難以言說,隻得默默將電話掛了。
她在做什麼?她想。他如果知道她做的這件事情,又會作何感想呢?
自從他回來後,她整個人又開始不對勁了,情緒不對勁,想法不對勁,身體不對勁,連行動都不受控製。做著老早以前做過的那些蠢事,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可是忍不住,她忍不住就把這些事情一樁一樁做下來。
老莫真的是個會體恤下屬的好領導,在年初這段時間很少給方竹派新任務,隻囑她專心寫好援助交際女生的專題報道。隻是方竹素來閑不住,又想自動自發去尋個跑外地探查問題奶粉的報道做,被老莫攔住了,老莫說:“娛樂版的幾位骨幹跑好萊塢做專題了,今年我們的大導演沒發誓要拿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可惜本市的選秀沒人跟。我看你禮拜六有空,就去跟一跟。”
方竹瞪眼睛:“老編,我不是娛樂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