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消失的是我的小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害怕小又重蹈葵花的覆轍,所以在出門前都會將門窗鎖緊,以斷小又離開這個庇護所之路。這種禁錮般的保護,是我唯一能給小又的。
因為在我看來,生命比什麼都要重要。那什麼“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簡直是狗屁不通,沒有生命,你難道飄著個魂談戀愛,談自由啊?
可是此刻,屋子裏空蕩蕩的,沒有往日裏上前來舔我腳踝的小又,安靜得好可怕。
它跑哪裏去了?我這才想起,今天早上忙著趕車去C大,許是忘記關窗戶,頓時,我一拍腦袋,悔恨不休。
我沿著青石板路,找了很久很久,直到我的聲音都喊啞了,直到天開始下雨了,我都沒有找到小又。無論我多麼期盼它能乖乖地跳出來,用它的小舌頭舔舔我的手掌也好,臉也好,再與我共進一頓晚餐,那樣我就可以完全忘記今天我被偷了錢,並且看到了媽媽的傷痕這些不開心的事兒,但是,這些都沒有發生。夜晚靜悄悄的,隻聽到雨從淅淅瀝瀝逐漸變成“嘩啦嘩啦”。直到我的衣服全濕了,直到我強忍住卻失敗了哭得一塌糊塗,直到我嗓子沙啞,心情沉痛地抱住自己的肩膀,在雨裏蹲了下去。
那麼那麼的無助,那麼那麼的害怕,那麼那麼的擔心。
仿佛積蓄已久的所有委屈和孤獨感,一次性地衝擊了我,並像這場看起來沒完沒了的凶猛的大雨一般,要將我淹沒。
小又,你難道看不到嗎?你看到的話,快點兒出來好不好?
雨還沒有停,我一直哭到無力哽咽,我感覺到有溫熱的呼吸,噴到了我的耳邊。
小又!
我瞬間的驚喜神情在看清楚身旁是個男孩子時化為失望和疑惑。
不是小又,那麼,他是誰呢?
他以與我相同的姿勢,和我一道蹲在雨裏,意圖為何呢?
雨簾太厚,我看不清楚他的臉和表情,但我心裏有些恐懼,於是匆匆站起來。這時耳邊傳來了他像是未經打磨的水晶石般的帶有磁性的聲音:“你還好嗎?蹲在這裏,會著涼的。”
我一怔,繼而是心頭一暖,忍住眼淚匆匆說了句“謝謝”,便要往回走。
我感覺,我被跟蹤了!
沒錯,在黑暗的大雨裏,我葉微涼,被跟蹤了!
但我心裏卻沒有恐懼,隻是被疑惑填滿。那個輕柔的帶有溫度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仿佛成了這個不幸的日子裏唯一的安慰,我想不聽卻抓住舍不得放開,卻又覺得這聲音來得詭異不已。
“他到底要幹什麼呢……”
我匆匆地踏進院子。此時,院子裏的人估計都已經入睡了。其實這些年來,還住在這裏的住戶已經很少很少了,不少房子成了空屋,也沒有人願意搬進來住。
我重重地關上門,大口地喘著粗氣。拉上窗簾,換上一身幹衣服,當目光落在地上小又用的空空的飯碗,突然眼淚又湧了出來。它一定是餓了,很餓很餓,否則它不會不聽我的話。
小又,你快回來,快回來吧。
我的心裏難過極了。
然而此時卻傳來了不急不緩的敲門聲,像是木槌子一記記地輕輕地敲打木魚一般。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誰啊?”
門外傳來了雨聲,隔了一會兒,聽到是方才那個男孩子的好聽嗓音,似乎帶點躊躇。
“雨好大。”
我猶豫了許久,小心翼翼地,或者說帶著十分戒備地開了門,其實這麼多年的獨居生活,我已經學會了一點點的空手道和擒拿。我想,如果真的遇到麻煩,我也可以趁對方不備偷襲,然後溜之大吉。
借著屋裏昏暗的燈光,我終於看清楚他的臉了。
我發誓,我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好看的男孩子。
眼前的少年,有著輪廓完美的臉部,柔和的下巴弧度,以及高挺的鼻子,而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在昏黃暗淡的燈光下,就像是明珠閃耀著柔和的光芒,看不清楚他的發色,因為淋了雨,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更加白皙。就像是一個讓人心疼的好看的瓷娃娃一般。
我曾說過我是個收放自如並懂得掩飾的人,可是我卻有了片刻的失神。我想,如果他是壞人的話,一定可以趁我發怔的幾秒內,將我撂倒弄暈,然後入室搶劫一番。
可他不像壞人。這僅從他的眼睛裏就可以看出來。那雙眼睛過於澄澈,澄澈到不含一絲雜質,澄澈到你站在他的麵前,都會有些自慚形穢起來。而他清秀俊美臉龐上的微笑,仿佛就是為這張溫潤如玉的臉所量身定做的一般,並且,他的微笑,好像會放出金色的光芒一般。
這般好看的男孩子,此刻就站在我的麵前,我可以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聲。
我愣了愣,發覺他那好看的眼睛正牢牢鎖住我的臉,頓時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你……你幹嗎?”
我這麼問道,他好看的臉上仍舊是笑容,卻夾雜一絲茫然:“我很冷。”
“很冷?”是好冷啊,“那你快些回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