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像是一個世外桃源,我在這個屏障裏一刻,就離那些悲傷遙遠一尺。
我偏好小鎮裏的風味小店。鼓浪嶼上也有的一些小店,店主統統是外來人員,年青並且特立獨行。
而一家名為“貓的呼吸”使我的腳步駐足。
貓的呼吸。不過是四個字,用的是琥珀繁體,竟牽扯出心裏的幾根細絲,疼痛就這樣徐徐而來。
進去看看吧。
牆上掛著細線,鐵夾子夾著一整排的明信片,上麵悉數是貓。
一個戴著寬沿草帽的年輕男子,正背對著客人們,在整理他圓木桌子上的擺設,也盡是貓。
而我注意到一個杯子,奶白色的杯身,耳朵型的手把,杯身上,是一個笑起來將眼睛眯成一條縫的女孩,懷裏抱著一隻貓。
而年華似水,回憶兜頭而來,心顫顫巍巍,在這個古老得忘記時間的小鎮,我再次陷進了回憶裏頭,無法呼吸。
“這個杯子……”嗯,我要買下這個杯子,它正像是為我而生的,用來緬懷那一段特別美好,卻因此在丟失時特別殘忍的過去,“多少錢?”
年輕的老板緩緩回過頭,一個微笑凝在嘴邊。
“砰”的一聲,那些回憶碎了。
B
一天前,葉微涼打電話給童橙橙,她未提到貓又,而是告訴童橙橙,她想明白了一切,她要去找江城,如果還來得及的話。
童橙橙歡天喜地地要來接她,她卻說,想一個人去找江城。
童橙橙給她弄來了江城家的住址,其實童橙橙也好久沒見過江城了,他調到了總公司,聽說獨挑大梁,忙得不可開交。
童橙橙告訴她,他資助了一個流浪貓會所,他給它起名叫“天使住在海那邊”。童橙橙故意道:“不知天使是哪個不知好歹的渾蛋啊。”
葉微涼關心的卻是他身邊是否有了其他人。童橙橙壞笑著說:“葉微涼,那我可不知道哦,還不快出發,江城可是搶手貨。”
一語成讖。
葉微涼直奔江城住所,按響門鈴之時,心跳至嗓子眼。
江城,好久不見。她的笑容會不會略顯尷尬,會不會情緒失控紅了眼眶?她完全不知道,當那些障礙祛除之時,她才倏然發現,對江城的愛情,竟是如此洶湧澎湃。
然而開門的人卻不是江城,一個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孩皺著眉頭開了門,將微涼打量一遍,問:“你找江城嗎?他出差了。”爾後她狐疑地看著微涼,問,“你是……”
笑容早就已經僵了,心髒就好像停止了跳動,她愣了一下,手腳冰冷,腳跟灌了鉛一般,麵對這樣的狀況,她的心理還是沒有辦法強大。
他出差了嗎……而一個女人穿著圍裙在他的屋子裏,原先看到是女人開門,她還真以為是敲錯了門。她設想過幾十種相見的情形,卻未想過是這樣的……就像一把鈍了的刀,一下一下地割在心髒上,不肯給她一個幹淨利落的了斷。
“呃……我好像敲錯門了。”葉微涼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極力讓聲音顯得平靜,然後必須在女主人覺察之前,轉身離開。
而眼淚,迅速爬滿她的臉頰。
綠苓並沒有多心,她不是一個足夠敏感的女孩子。她偷偷配了江城房間的鑰匙。
這個優秀的多金公子,住在一間極其簡單的三居室裏,她好像沒有打掃的必要,大覺英雄無用武之地。而人總是有種固執的念頭,綠苓覺得,這間屋子裏也有足夠多江城的氣息,能貪得一時,便貪吧。
她的心情是忐忑的,她知道他去了一個海島,聽說他愛了多年的女孩子在那個島上。
她害怕極了,如果他帶回了那個愛人,自己要何去何從?
她那樣喜歡他。她做了三個菜,戰果不止慘不忍睹,還味同嚼蠟,她氣得摔了筷子。然後她抱著沙發上乳白色的抱枕,將頭埋在上麵,思念,就像藤蔓一樣箍緊了她。
C
綠苓表白那日,用盡心思,她說:“江城,那人不愛你,你何必禁錮自己的心,你不愛我又有什麼關係,隻要允許我對你好,承認我是你的女朋友就足夠,你不需要愛我,不需要放一點心思在我身上。這樣開始好不好?”
這樣卑微的開始,怎麼會好?但是他江城不是喜歡卑微嗎?他那樣卑微地愛一個人,他應當最理解自己的絕望。
她看著他眼睛裏流露出來的一點點的心疼,心裏有種竊喜,他終於與她的單戀有了細微的交流,這樣的細微,就已經足夠讓她喜不自禁了。為了保持住矜持,她端起酒杯,將一杯葡萄酒仰頭飲下。
江城看著綠苓,她此刻的動作,像極了曾經的葉微涼,有那麼一刹那,他真的要心軟下來,就這樣醉生夢死之中,借她完成自己那場滿是瘡痍的愛情。他向來拿捏得當,你看,這樣多的人為他癡狂,他怎麼就被一個葉微涼吃定了?
他真是沒出息,他可是江城啊,可是……最沒出息的是,明明知道那是沒出息的,他卻還要固執地一往無前地沒出息下去。
B
童橙橙在臭罵江城後,見到葉微涼悵然若失的樣子,不禁道:“微涼,你可知道,在你離開的時候,江城的樣子比你現在還慘多了。而且你看啊,他是個大男人啊,就跟個小姑娘似的憂傷萬分,看得我都要心軟了。”
葉微涼仰起臉,滿臉猙獰的淚水:“是的,童橙橙,我活該。”
她還是想離開這個城市了,這個城市給了她一個不怎麼完美卻的的確確是個句號的了斷。她似乎沒有理由再搖擺什麼了。命運已經替她做了那個選擇題,她未想到過期不候這個問題。
可是,她心裏……是那樣的舍不得啊。
A
江城沒有正麵答應綠苓,他的腦袋裏亂極了。他站了起來,牽過綠苓的手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綠苓的手被他握在掌心裏,心亂如麻。
他們在廣場上轉了一圈,江城沒有說一句話。綠苓不惱,哪怕自問自答很尷尬,隻要他在身旁,就什麼都不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