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司徒淵沒法對張芳說,你別這樣,不用擔心我會對我們的兒子做什麼,這天下將來我肯定會傳給他。司徒淵說不出口,因為他無法保證自己能做到這些。隆旭帝的退位在他看來是值得他敬佩的,掌握了這樣的權勢後還能放棄,他自認自己現在是絕對做不到的。

至於等他到隆旭帝的年紀時會不會還放不下權利司徒淵不清楚,但他卻知道一點,他和張芳的兒子不一定能等到那個時候。隆旭帝六十三歲之時退位,他如果也是六十三歲的話,他的嫡長子已經四十歲。

他之前的那位太子皇兄就是在做了三十多年後的太子忍不住謀反的,對於自己的兒子,他也無法放心。

皇家就沒有簡單的人。

可即便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司徒淵也會繼續下去,隻因這掌控天下所有人生死的權勢實在是太讓人著迷。

讓貼身伺候他的太監總管戴權重新換了一盞熱茶後,他繼續提筆在奏折上批注起來。這個國家由他所掌控,而他希望自己能在曆史上留下一個好名聲,為此,他不能懈怠絲毫。

賈璉走出午門見到守在馬車旁的奉劍,才鬆了一口氣覺得濕透了後輩有了涼意。剛剛在禦書房裏他感覺到了曾經在忠順王府裏察覺到的氣息,而在去年他回京的時候卻沒有。再一聯想如今仍然在朝堂上沒有職位的司徒芮,賈璉額上的冷汗就更多。

不管這些暗衛是司徒芮主動給司徒淵的還是司徒淵耍了什麼手段,對於這位昭明帝他都得更加戒備。他的武功可以察覺身邊有沒有人,可榮侯府的其他人呢?

榮侯府是在京城,如果昭明帝要在榮侯府放探子,他是該清洗出去還是將他們給留下?坐在馬車上的賈璉揉著太陽穴,本來以為離開江南那個漩渦之地能好上很多,結果回京後才發現隻要身在官場中他就不可能太開漩渦。

隻是就像司徒淵無法放棄皇位一樣,賈璉現在也不可能致仕回家。賈蒼如今才五歲,等他長大參加科舉出仕最少也得再過十年。為了榮侯府的未來,他這個榮國候可不能做一個沒有實職的侯爺。

賈赦和張氏對於賈璉夫妻和孫子的回來萬般高興,接風宴過後又留著一家三口聊了好一會兒,直到賈璉說他有三個月的假期張氏才依依不舍的讓兩人離開。

回到榮僖堂後院,梅溪若先是前往東廂房安排好了賈蒼才回到正房。在綠蘿和紫苑的服侍下褪下外衫,讓兩人都退下後,她才蓮步輕移來到斜倚在窗邊榻上的賈璉身邊。

“今兒進宮出了什麼事嗎,看你一副疲憊的模樣。”朱唇輕動,碎玉般的嗓音裏全是擔憂。

賈璉伸手將妻子抱進懷裏,情緒低落地說道:“溪若,陛下已經是皇上,不再是那個寵愛你的……”

他未盡的話語被妻子芊芊玉指攔回口中,隻見梅溪若莞爾一笑,臻首輕輕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幽幽說:“溪若早就知道,表兄不僅僅是表兄,夫君難道一直不知道?”

“溪若……”

“夫君,太後姑姑雖是梅家女兒,但終究嫁入了皇家。既入皇家玉牒,自然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溪若嫁給夫君,自當一樣。”頓了一下她才繼續緩緩說道,“祖父在家經常跟我們說要我們安分守己,皇親國戚地位比一般人高,要避諱的也比其他人更多。”

“皇上是溪若的表兄,但他更是皇子。”

妻子的話讓賈璉沉默,他不得不承認,不管是身為外戚的張家還是梅家都比賈家有政治智慧和眼光。身為皇後娘家的他們從來都很安分守規矩,上輩子的賈家不過是出了一個賢德妃就那般張狂。

“溪若說的為夫都清楚,隻是種種變化,還是讓人無奈。”賈璉握著梅溪若的柔荑吸取力量,苦笑著說,“更無奈的是,為夫明明知道這種變化不好,卻還得努力變化下去。”

“人生在世總有諸多不如意。”梅溪若用她的體溫安慰著賈璉,“溪若覺得,再怎麼改變,隻要能夠一直問心無愧就好。”

“問心無愧也不容易啊,溪若。”賈璉閉上眼,“不管怎樣,幸好陛下是明君,即使有所改變,隻要我不行差踏錯,就不用惶恐。”

梅溪若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的依在他懷裏。不管未來會如何,她都會和賈璉一同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