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1 / 3)

著手裏的參湯,慢慢咽了最後兩口,再抬頭時,眼底有壓抑的慟色:

“婉凝,你知道的,我不是個英雄,我那時候......是真的想死,我那些死在沈州的兄弟才是英雄! 他們的事,應該有人知道。”

他彎了彎唇角,慘淡的笑意閃爍著微薄的曦光:

“更要緊的,是仗打到這個時候,國家需要一個英雄,尤其是一個活著的英雄。你明白嗎?”

她聽著隔壁談笑風生,看著他又被請出去拍照,金屬肩章光芒熠熠,武裝帶束緊了挺拔的腰身,來日印在新聞紙上給人仰慕的,便是這樣的“國之幹城”。目光觸到他的背影,她想起的卻隻有初到沈州那天,第一眼見他的驚撼,了無生息的麵孔,支離破碎的軀體......那些隻能湧血於暗處的猙獰傷口終於都無人得見。

總算拍完照送走了記者,新聞處的人也在馬騰嫌惡的白眼兒裏識趣告辭,小霍寒白著一張臉,精神一散,額上滲的卻盡是冷汗。顧婉凝連忙解了他的皮帶、外套,正要收起來,霍仲祺卻忽然拉了拉那衣裳:“等一下”,接著便取了胸`前的勳章遞給馬騰:

“這個,放到雲關那個陣地去。”

馬騰略一遲疑,雙手接過那勳章放進衣帶,鄭重答了聲“是”,又挺身行了個軍禮才轉身去了。

顧婉凝約略明白他此舉為何,然而想了一想,卻仍是惑然:“你的陣地不是在雁孤峰嗎?”

霍仲祺點了點頭:“雲關有個步兵陣地”,他說罷,靜默了片刻,才又開口:

“那個陣地是沈州西南的一處關隘高地,我們和扶桑人搶了很多次。

守在那兒的一個營,最後一天打退了扶桑人六次,每一次,我在我的陣地都能看見。到了第七次,隻剩下幾十個人了,援軍沒來,他們還在拚命。

可我知道,沒有下一次了。”他說得很慢,口吻隻是平然:

“陣地要是落在扶桑人手裏,前頭那些人就都白死了,援軍就算到了,也要重新搶回來,很難。

所以,我開炮了。”

顧婉凝一愣,麵孔也倏然失了血色。

“他們一定知道是自己人的炮,可我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那陣地上後來——什麼都沒有了。”

北地局勢平穩,鄴南也暫無異動,參謀本部稍作喘熄,正全力安排龍黔的戰事,把控錦西的薛貞生突然和戴氏麾下的雲鄯駐軍聯合的通電,稱江寧政府輕開戰端,決策失當,以致時局艱危,兩地力行“聯省互保”,以維係地方安定。

這樣的變故大大出乎江寧政府的預料,灃南戴氏倒不置可否。其實口舌之爭尚在其次,隻是錦西一旦脫離掌握,邵朗逸在隆康山區就成了孤軍。邵朗逸還未有表態,參謀本部已接連派員到廣寧斡旋,卻都無功而返。爾後更有消息傳出,如今扶桑人在龍黔戰區的指揮官正是薛貞生昔年留學東洋時的老師。龍黔烽火蔽日,扶桑人對錦西卻全無滋擾,不免有人揣測是薛貞生和扶桑人私下裏早有交易。

然而,他這幾年在錦西治軍理政多有建樹,且當日虞浩霆對他信任有加,他手中不僅有多年帶出的精銳親信,還有從李敬堯那裏收編的錦西舊部,於是,不管輿論如何騰沸,一時之間,卻是誰也奈何不得他。即便是許卓清親自飛到廣寧同他麵談,薛貞生仍是不肯轉圜:

“卓清,你說我有負總長信任。那我問你,是總長對我薛貞生的知遇之恩要緊,還是錦西數千萬軍民的安危要緊?”

許卓清冷笑道:“那是你錦西一地要緊,還是民族危亡要緊?你就不怕一念之差,做了‘國賊’嗎?”

薛貞生卻甚是無謂:“民族危亡那參謀總長的事,我一個錦西警備司令管不了。”說著,馬鞭往對麵的水閣裏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