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S市區,已經淩晨一點多了。路經跟徐佳一起光顧過的那家小拉麵館,意外地發現竟沒有打烊。等饑腸轆轆的熊貓一口氣吃了三碗麵之後,我們再度啟程。到達我那位於市區邊緣的事務所的時候,已經兩點了。給手機換了塊電池,並沒有收到徐佳的短信。猶豫了一下,我將手機塞進口袋,歪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黑暗,漫無邊際。
腳下並不是堅實的地麵,而是散發著刺鼻味道的泥濘路麵。我站在黑暗之中,看不到所謂的方向。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女人的哭泣聲。我彎著腰深一腳淺一腳地蹣跚而行。
為什麼會來到這裏,要找什麼,我一無所知。
這是個不合邏輯的世界,與我所熟知的現實相距甚遠。腳下越來越泥濘,每走一步,酸腐的惡臭隨著拔出的小腿撲鼻而來,幾乎讓人窒息。汗水從額頭滾落,滑過眼睛,又澀又辣的感覺。
哭聲越來越近。不知為何,這種小聲的抽泣聽起來卻異常的甜美。
我看到了一個在半空中懸浮著的耀眼的天使。
雪白的長袍,張開的白色羽翼,烏黑的長發,還有那張精致的臉。
“張璿?”
我聽到自己膽怯的聲音在耳邊轟然炸響。
白色羽翼開始凋零,一片片潔白的羽毛猶如雪花繽紛落下。我拚命向前,雙臂向上伸去,妄圖接到墜落到凡塵的天使。
失去了羽翼的天使下墜的速度卻異常緩慢,我站在她的下方,看她輕輕落在我的懷裏,猶如一片沒有重量的雪花。是張璿,不,不,是張嫻靜?
我愣愣地看著懷中的女人,明明是張璿的,為什麼會變成了張嫻靜?
長長的睫毛猶如翅膀一般閃動,明亮的眸子綻放,她看著呆呆的我,溫和地笑了笑,濕潤的薄唇吻上了我的脖子。
隨即,鑽心的劇痛傳來。
醒了。
我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把旁邊剛剛睡醒的熊貓嚇了一個哆嗦。
“又做春夢了?”二貨猥瑣地笑道。
我搖了搖頭,好奇怪的夢……
拿起手機,已經快十點了,仍舊沒有徐佳的短信,這死丫頭到底搞什麼鬼嘛。把手機丟到沙發上,伸了個懶腰站起來。等下先去明誠公司見一下那個蔣總經理。
手機響了起來,是徐佳嗎?
怎麼會是……張嫻靜?
想起那個詭異的夢,我笑著搖了搖頭。
“喂?”
“怎麼回事?”電話裏張嫻靜火氣很大。
“什麼怎麼回事?”我莫名其妙,丫剛從S江做完運動回來吧,為什麼會衝我發飆?跟蹤的事情應該沒敗露啊。
“方城!”
“方城怎麼了?”
“你不是拍胸脯保證能幫方城洗脫嫌疑嗎?今天早上警方已經將他再次帶走了!”張嫻靜好像很憤怒的樣子。
重要線索……方城的……想起昨晚徐佳的那條短信,莫非是警方昨晚發現了不利於方城的重要證據?所以徐佳才不接我電話,僅僅以短信的形式通知了我一下?
“張主管,警方帶走方先生的時候,是以哪種形式帶走的?你能回憶一下嗎?”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道:“說是要協助調查,並沒有強製性的措施。”
“徐佳也去了嗎?哦,就是跟咱們一起吃飯的那個女警。”
“沒有,哦,剛收到的消息,是經偵的人,不是刑偵。”張嫻靜的語氣已經平和了下來,可以看得出來,這女人心理適應能力挺強的,反應速度也很快嘛。
“經偵……不好意思,張主管,我需要跟警方聯係一下,有新的進展,我會立刻跟你溝通。”不等張嫻靜答話,我就掛斷電話,撥通了徐佳的號碼。
通了。
“方城完了。”是徐佳疲憊的聲音。
“發現了什麼?”我沉聲問道。
“經偵處昨天下午收到了一件快遞,他們立刻上報,連夜召開了局長辦公會,拿出了抓捕意見,今早一上班就把方城弄進局裏來了。”
“局長辦公會……你們刑偵是陳處長去參加的?你給我發短信的時候,他們正在開會?”
“對的,雖然陳處長在會上也不同意方城就是明誠集團係列殺人案的凶手,但經偵處收到的那個快遞實在太具有決定性意義了。所以我們刑偵處的意見沒有被局裏采納。”
“是什麼快遞,能說嗎?”徐佳發短信給我的時候,大概是想暗示我這件事情,讓我趕到局裏幫忙的吧。不過那個時候,我正興高采烈地跟蹤著張嫻靜和陳籍。
“雖然違反規定,不過對你沒什麼隱瞞的。是明盛公司的一些賬目清單,登記了一些壞賬,是從6月1日開始的。”
“6月1日,不就是張成禮失蹤的第二天?”
“對,這筆壞賬的總數很大,一共將近八千萬。”
“八千萬?”我驚叫一聲,“怎麼可能有這麼大數目的壞賬?明盛公司的財務部門是吃屎的嗎?他們負責這方麵的財務人員呢?怎麼解釋這個事情?”
“死了。如果你沒有忘記的話,負責這些賬目核對的財務人員,就是第五個死者,被赤裸綁在逆十字架上丟到江裏的那個女人,盧芳。”
“殺人滅口?等等,這些跟方城有什麼關係?他到目前為止,也隻不過是明盛公司的一個中層管理人員而已,怎麼可能……”
“除了那些賬目,快遞來的還有一封遺書,是盧芳的。在信中,她聲稱因為愛上了方城,才幫方城做了這些壞賬,偷偷地將本該發往廠家的貨款進行扣留,轉發給了一些空頭公司,這些空頭公司的法人代表都是方城。幾個月時間,盧芳為方城前後挪用了近八千萬的公款。但她後來發現方城並不愛她,而是迷戀上了張嫻靜,並且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於是就將這些事情寫成遺書,交給了一家快遞公司,約定如果在約定時間內沒有聯係的話,就由快遞公司按照要求快遞給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