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去推他,卻突然一把被按倒在炕上,細碎的輕吻接著落下來,像是綿綿的春雨,滋潤著她的心。
想起他就要出征,數月的相思之苦提前的淹沒了她,不覺伸出手緊緊地勾著他的寬厚健壯的背。
床榻纏綿間,隻聽他渾厚的呻[yín]道。“小敖登,你明明知道的。”宸——北極星,她是他生命中最明亮的那顆星星,從草原的那一次浪漫相遇,就注定了這一生的癡纏……
第二日皇太極一醒來,竟發現海蘭珠不在懷中。心急之下才瞧見她一身純白色寬大的蒙古滾邊氈毛袍子,正披著長發坐在北炕垂首繡著什麼。仔細看去,才發現她手裏是隻精美的鹿皮“法都”(滿語:荷包)。那橢圓形的“法都”上繡著花花綠綠的吉祥物,上麵用細細的皮帶抽緊,下麵則綴著明黃色鮮豔的穗子。
皇太極的目光不由得移向海蘭珠看著“法都”的柔柔目光中皆是掩不住的小兒女情思,忽而靜靜地大殿外傳來冗長的更鼓鍾聲。海蘭珠如夢初醒般抬起頭,隻見皇太極卻猛地一個冷顫,她才嫁來不清楚,盛京城內傳來這樣的更鼓聲一向隻有宗親裏有人亡故。果不其然,一轉眼的功夫便聽門外的侍衛來報。“皇上,皇後讓奴才來傳信,方兒個東配殿的繼妃沒了。”海蘭珠睜大眼,銳利的針驀地紮入指腹。點點殷紅落在法都上,緩緩綻開……
繼妃烏拉那拉氏——不正是豪格的額娘?
烏拉那拉氏去的並不突然,她的病自年前便已經入了膏肓,肺癆在人們眼裏來看並不亞於天花的可怕。
她自四貝勒的時候便隨了他,二十多年的日子除了皇長子豪格外並無所處,在眾妃中為人和善,榮辱不驚,生前身後盡已化為一聲長歎。海蘭珠在漫天逝雪的送葬隊伍中仰起頭。感覺那些人,那些事,所有的過往就此葬送在這白皚皚的天地間……
大清建立之處後宮本就種種事務繁雜,如今又加之繼妃的喪事,哲哲為此操勞病倒。皇太極終日忙於前朝國務,後宮除了清寧宮,便眾人俯首指看關雎宮。海蘭珠隻有硬著頭皮一肩扛起了善後的工作。
她為此忙的連繡完剩下“法都”的時間都沒有,皇帝親征的隊伍便已出行。那日當陣列號角想起時,她隻來得及攀上翔鳳樓,在舉目的八杆大旗中,默默地目送丈夫的禦駕遠去。回過神才發現,手中緊緊攥著的半個未送得及給他的“法都”。其實自從嫁來之處已經有了這些心理準備,在這亂世動蕩的年代,八旗的哪個婦孺不是一如這般?父妻總是聚少離多,父兄子侄一年四季有大半去了戰場……沙場上多少男兒馬革裹屍,隻為換得金戈鐵馬、揮斥方遒的一方霸主。除了眼淚,這一次她想要用努力來換回有朝一日他歸來時的笑容……
這一日清晨,因為是繼妃出殯的日子。翔鳳樓上各宮早早升了燈,肆虐了一夜的西風伴著雪花不時飄零,一片淒清。薩滿們頭戴尖帽,綴五色紙條,外懸小鏡,身穿布裙,腰係銅鈴,擊鼓而舞,口中念念有辭。
循著禮法,隊伍從東配宮出發喪葬,入殯後眾嬪妃和貝勒級別的福晉又紛紛輾轉到了肅親王豪格的府邸慰問。
海蘭珠算是代表著大清國最高的五宮來參見了喪禮,就繼妃烏拉那拉氏的地位來說,也算給足了麵子。
祭堂裏滿目淒清的蒼白,蕭瑟狼藉似乎成了這個冬季的唯一色彩。海蘭珠不知坐了多久,回過神後環望,隻見院子裏兩側樹一杆子,高一丈五尺左右,上掛布幡,幡長九尺,用紅布與裏布做成,幡的頭尾用黑布,中間四條紅布。記得出殯時,許多福晉爭搶幡上的布給小阿哥做衣服,相傳可以避邪和不作惡夢。然而,卻被豪格瞪視的怒目製止住。想來,那些原是他肅親王府上的福晉。又想到豪格性情乖僻,如今沒了額娘,身邊連個貼心的人也沒有,不由得歎息。諾大的祭堂裏,豪格一身縞素地立在正前方,不時和宗室們寒暄,臉上雖未甚悲傷,但眼角分明掛著逃不開這冷冬的冰霜。忽而發覺什麼般,那一雙黑眸冷不防朝海蘭珠瞅來,她一個冷顫轉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