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曰如今是官身,好容易才讓家裏過上好日子,幹脆把父母都接來京城一起享福了,這退了親在老家不好說親的二妹自然也跟著一道過來,當了官家小姐。他二妹是個閨閣小姐,也不知道怎麼的,竟然也知曉了榮國府要給二老爺續弦的消息,就巧設了個偶遇,引得賈政知道了沈家如今還有這麼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賈政心裏念著緣分,更是魂牽夢繞的,去賈母麵前就隻管提沈曰如何如何有前途,又哄著媒人說了好些吉利話,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而那沈二妹呢,她拿了剪子,隻說若不答應榮國府提親,她就立刻攪了頭發做姑子去,沈父沈母又從她身邊的丫鬟那裏得知,這原來是沈二妹自己求來的緣法,終於心灰意冷。沈曰氣得倒仰,最後還是無奈應承了親事。

這門親事定在四月,這裏暫且不提。隻說出了正月,賈赦瞧著賈母的意思,還是要抬舉二房的,而賈璉這個長房嫡子如今還被逼得大過年都不能著家,他原本就被賈琳說動的心思更堅定了幾分,當天夜裏就擬好了折子,第二天難得地上朝去了。朝堂上,賈赦慷慨激昂,用詞雖然淺白了些,意思卻是達到了。隻說榮國府曾蒙受的君恩如何浩蕩,心中又如何有愧,於是他賈赦願意響應朝廷號召,把曾經向國庫借的銀子連本帶利全部還上。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賈赦表示,事不宜遲,今天下朝之後,皇上可以派吏部的官員跟他一起回家,就從他家庫房裏直接搬銀子吧!

這話說得靖德帝感動不已,拿袖子擦了好幾回眼淚。他甚至坐在皇位上虛扶了一下賈赦,又誇賈赦如何高風亮節,如何有乃父之風,如今大晉朝就是需要這樣的人才啊!賈赦果然是黨和人民的好兒子啊,不對,是朝廷的好官員,百姓的好青天啊!

賈赦見自己被如此禮遇——他就是個沒腦子的棒槌——這回是真的被感動了,伏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所有的官員都眼觀鼻鼻觀心,其中略有些膽子大的,不禁朝站在隊列前頭的賈琳看了一眼。這事兒著實太巧了,賈琳前腳升了吏部尚書,賈赦後腳就鬧出這事兒,這裏麵到底有沒有賈琳的手筆呢?無論如何,這個年紀輕輕的狀元郎果然是更加深不可測了。

靖德帝“盛情難卻”之下準了賈赦的心意,作為獎賞,他立刻就下旨把賈赦的官位提了一級——就算提了,也依然是虛職,對於靖德帝而言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而已——等下了朝,吏部的一眾官員便跟著賈赦浩浩蕩蕩地去了榮國府。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靖德帝還命兵部從旁協助。於是,自前不久的巫術一事之後,榮國府又一次被官兵圍了。賈府如今還沒有從先前那麼多事情中回轉過來,賈府眾仆的驕傲早就被打得七零八落還沒有拚湊起來,如今一見這場景,個個都戰戰兢兢的,唯恐主子們又犯錯了,底下的人免不了要跟著遭殃——之前跟著王夫人的那些人,如今也是一個都不見了。大門的眾仆中竟然沒有一個往二門傳消息的。

賈琳作為吏部尚書,自然是要打頭陣的。賈琳雖然長大了,但麵目並沒有大變,賈府中的下人裏,有一些是認得這位原本的琳少爺的,瞧著他現在的風光模樣,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賈赦原本是賈琳的伯父,如今卻在賈琳麵前笑著賠小心,語帶討好地說:“瞧瞧,這園子這屋子都是年年花大價錢修繕的,裏麵又有風水的講究,故而從來沒有換過樣子。大人瞧著可還有小時候心喜的景致在?今日倒是有事要忙,否則小臣完全可以陪著大人好好故地重遊一回。”真不知道該說賈赦到底是聰明呢,還是愚蠢呢,竟然當著賈琳的麵說這樣的話……跟在賈琳身後的那幾個吏部官員們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