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不免有人在心裏暗道賈母貪權不懂事的。
賈母這會子終於明白是什麼事情了。她有心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長子罵一頓,當初向國庫借銀子的貴勳可不少呢,大家都沒有想著還,憑什麼榮國府要去做這個出頭鳥?可是,如今戶部並兵部的人都已經上了門,她難道還要把他們都趕出去不曾?榮國府如今是再也禁不起折騰了。賈母氣得發抖,她自然知道這是很大一筆錢,而庫房裏的東西,她原本都是要留給寶玉的!
這裏說句題外話,賈元春雖然爬上了太上皇的床,成了貴人。可是這受封是沒有擺在台麵上的,也就說,不過是宮裏幾個人知道而已,要不是水忟那這當個笑話將,賈琳也不一定能知道。再說,就算擺在台麵上了,太上皇眼看著活不了多久了,一個太貴人,能成什麼事情?也就是說,賈府的人如今不知道賈元春有何造化,但就是知道,也別想從賈元春那裏獲得什麼好處。
張主事一筆一筆地念著,某年某月某日借銀幾何,利錢幾何……其實賈府借的錢並不算多的,最起先,不過是看著借國庫錢的人多,他們才跟風借了一些。再加上,如今還沒有建什麼省親別墅的,賈府也有些底蘊,全然用不著去借錢。這麼算下來,加上利錢,賈府欠的錢總共是三十七萬八千四百二十三兩六厘。當然,這一筆錢也不算少了,賈府公賬上常年的流動資金也不過是兩三萬兩而已。
底下的人算好了錢,賈琳抖了抖衣擺,站了起來——他是這裏最大的官官,自然不會是全程站著聽的,早有下人在賈赦的示意下,搬了椅子鋪了軟墊子來讓他坐下了——笑眯眯地看向賈母,道:“老太君,這數值都算好了,您看現在是不是該開了庫房,讓兵部的眾位兄弟搬東西了?”
賈母隻覺得一口氣上不上下不下的,她示意身後的大丫鬟去把鑰匙拿過來,然後親自取了放到盤子裏,再遞到賈琳麵前。賈琳卻沒有接,揚了揚手,示意身後的人趕緊接了去開庫房。他又坐回了椅子上,怎一個淡定了得!
兵部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痞氣,但是如今因著秦恕的緣故,他們也樂得給賈琳這個兵部編外人員一點麵子。賈琳有意識表現出風度來,兵部的人竟也難得得收起了痞氣,動作利索地去庫房中取了銀子,現銀不夠的,就拿等值的物件。
等東西都收拾出來放在院子裏了,賈琳叫下麵的人最後一次核對了數值,見一切都無誤了之後,他起身對賈赦拱了拱手,道:“本官就帶著眾位兄弟給皇上回命去了。賈將軍此番配合戶部辦差,本官全然記在了心裏,就是在皇上麵前,本官也是該為賈將軍好好說上一回的。”
“這如何使得,下官不過是盡了為人臣子的本分……”賈赦心裏歡喜,臉上卻故作謙虛地推了推。
賈琳隻笑著握了握他的手,這落在旁人眼裏,頗有些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思。
待眾人離開之後,賈母瞧著空了大半的庫房,又想著她活到現今這個年紀竟然還要看一個庶出子孫的臉色,終於沒能忍住心中的氣,再一看賈赦還是一臉喜不自禁的模樣,賈母直接把手上的手杖朝著賈赦丟過去了。賈母雖上了年紀,這一點手勁卻還是有的,手杖敲在賈赦的腿上,疼得他哎呦哎呦直叫喚。
“母親,兒子不過是謹遵皇命,一鼓作氣還了虧欠的銀子而已。母親何至於怪兒子?”賈赦耐著小腿上的痛,跪趴在地上,為自己辯解道。
“我呸!你這個逆子,我如何能不知道你的心意?!你定是聽了那賤子的蠱惑,拿這銀子給自己換官位去了!人家都是騙你的啊!都是騙你的啊!如今,咱們榮國府真要大禍臨頭了啊!”賈母跺著腳罵道,“如今欠著國庫銀子的可不止咱們一家,這裏麵有權有勢的,比起咱們榮國府要厲害好些。你現在急著做這個出頭羊,可不就是上趕著成為他們的眼中釘嗎?這日後叫榮國府如何在世勳中立足?再說了,就是真要還銀子做臉,你也該和我商量商量,咱們先還一部分,餘下的慢慢還就顯出榮國府的誠心來,可現在,你這是在告訴皇上,咱們就是不差銀子啊!你這個蠢貨……你弟弟官位還沒有複辟,你如今卻拿家產去給你自己填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