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什麼,隻是不在意的笑了笑,隨手拿了手絹,走近流鑒,輕輕的擦了擦他額頭的汗水,說:“你看你……剛才肯定跑得一身汗。”
她還沒有說完,手卻停下了,臉色變得十分蒼白。
流鑒本來是笑著讓拂雪擦汗的,但見她手停了,不禁奇怪,說:“姐姐,怎麼了?”
拂雪眼神恍惚,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你身上的氣味……”
流鑒聞了聞自己的手臂,才笑道:“肯定是剛才我跑的一身汗,熏著你了吧?”
拂雪看著他,眼睛裏很多東西慢慢沉澱,過了一會才展顏:“是啊,你還不去洗洗,臭也臭死了……”
流鑒笑著摸摸頭,還是出去了。
拂雪的笑容慢慢的斂起,良久才喚道:“侍晴!”
外麵應了一聲,侍晴推門進來。
拂雪忽然問道:“今年我們宮裏用得是鏡花堂的茉莉粉麼?”
侍晴聽了,抿嘴笑道:“姐姐你糊塗了?年前你不是說過錢家莊那裏大旱,等錢用,那筆銀子就從宮裏的脂粉錢裏麵省下了。現在我們都是用自製的玉簪花粉,那裏來的茉莉粉?”
拂雪聽了,也輕輕的勾動嘴角,淡淡的說:“是這樣麼,我真的是糊塗了。”
侍晴想了想,又笑道:“……不過,你說起茉莉粉,我倒想起了,我們宮裏還真的有一個人用的是茉莉粉的。”
拂雪抬頭,笑得更淡:“……是……誰?”
侍晴笑道:“還有誰,就是那個流鑒救回來的詩若,她有半盒以前用剩的茉莉粉,據說是從京城的琉璃堂帶回來的,不知道羨殺多少姐妹呢,我也是常聽那些姐妹說,才想起。”
拂雪聽罷,忽然笑了:“是那樣麼……那樣罷――今年我就不做冬衣了,你看看能不能把那項銀子省下,給大家買鏡花堂的茉莉粉罷。”
侍晴聽她如此說,抿嘴笑道:“你不是嫌上年那件天青色的銀鼠披風毛色不好,好容易把自己的吃穿用度省了一年,今年又當善財童子了?”
拂雪雖然也跟著笑,但眼中的疲憊之色漸濃,也不跟她打趣了:“你就按我說的做罷。”
侍晴看拂雪意態疲懶,大有意興闌珊之意,也不再說笑,隻是服侍歇息下。
侍晴服侍妥帖,走到門口時候還是停住,回頭說道:“下月姐姐生辰,我們在西院的流觴廊擺幾桌罷?那邊的梅樹今年花骨朵極多,到那時肯定開得開得十分熱鬧。”
拂雪閉著眼睛,良久才模糊的答了一句:“……好……”
朔風吹散三更雪(下)
自衡看到這裏,心中無比傷痛憐憫。
因為麵前的拂雪如那褪色的雪白花瓣一樣嗎?
他說不出個所以然,而且他此刻聽到了聲音。
是急速走過來的腳步聲。
驟然聽到的腳步聲讓他來不及細想,他自衡抬頭一看,是侍晴——她行色匆匆,捧著一疊賬簿的走進了其中一個房間門。
自衡不由自主的跟了過去。
究竟是什麼事情,可以讓神情總是那般冷淡的侍晴如此張惶不安?
他走到門前,就聽到裏麵簌簌的翻書聲以及拂雪壓得低低卻訝異的話語:“……怎麼這項茶葉買賣虧了那般多銀子?”
然後侍晴緩緩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們到了雒陽,諸葛兄弟跟那些商人稱兄道弟,吃喝玩樂的錢都是咱家付得帳——後來總不肯聽我勸告,把茶葉仔細的檢查一次;結果半路下了幾場大雨,就有一部分茶葉因為烘烤不夠,茶質變差,回來補火亦不能湊效,加上來回搬運的費用……”
自衡走近,看到屋裏的拂雪伏案低頭看著那些賬簿,靜靜聽完侍晴說,臉上表情不明,但是語氣卻是疲憊而且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道:“那你算算,這次買賣,我們統共是虧了多少?”
侍晴略略遲疑了一會,拿過一本賬本,摸著本麵,卻沒有打開看,隻是低頭說:“茶葉買回來時候價格略高,賣出去的時候又不值多少錢了……合計合計,大概虧了三千多兩銀子……”
拂雪聽了,語調尾音略略抖了抖的:“……三千多兩?!”
然後良久的沉默,才低低的歎息了一聲:“也罷,我也有錯,明知道他剛剛出去,難免會出差錯,偏生我走不開……他那般倔強,肯定不愛聽你勸的話……”
然後抬起頭來,臉色已經恢複淡淡的對侍晴道:“你去我房裏妝台上拿那個檀木的小盒子的首飾去當了吧!好補回這項銀子……”
侍晴聽了,卻大急:“姐姐,那可是飛紗宮主留給你的嫁妝啊!”
拂雪微微一笑,安撫道:“既然是嫁妝,早晚是要送出去的……況且……等回頭有銀子了,還可以贖回來不是?”
侍晴卻不依:“這明明是他做錯了,那裏值得你這般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