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沒休息好,夜裏上班,我有點無精打采。我在海棠春的地位,盡管不是領班,但就是領班,也對我很尊重。吳芳和我一起上班,她在按摩二部,比我自由,可以隨客人出台。我們幾個從家鄉出來的小姐妹,吳芳的姐姐是出來最早的,我到南潯剛做按摩時,她已給家裏寄過幾十萬元了。幾十萬,對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麵的人來說,無疑有著巨大的誘惑。我在吳芳的姐姐身邊半年後,吳芳才從廣東過來。我們在外麵做什麼,家裏人是不知道的。通常,我們騙家裏人說,我們在廠裏上班,生活很好,請他們放心。
寫下去,就會翻動塵封的記憶,有些經曆不堪回首,我盡量讓自己鎮靜下來,避免過於激動而打亂我的思緒。雖然我念了技校,其實說穿了,就是混張文憑,實際沒學到什麼,不過,我在學校時就喜歡語文,我的作文曾得到老師的表揚。我相信,無論做什麼事情,隻要堅持下去,就會有收獲。我想抽一點空閑,把過去的經曆理一理,以實況轉播的形式,記錄下我真實的按摩生涯。
2006年7月的一天,我坐火車到了杭州。我知道西湖就在身邊,可哪有心思去遊覽?身上僅有300元錢,在沒有找到工作之前,多用一分錢,我口袋裏就少一分了。火車站廣場有很多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女孩,還在白天,她們就死皮賴臉地拉客要他們住宿,我覺得她們好沒誌氣,怎麼能那樣乞求人家?人是有尊嚴的,她們這樣低聲下氣,活得太窩囊了!過半個月,當我身無分文的時候,我才發覺自己的念頭是多麼幼稚!當你沒有一分錢,連最起碼的吃飯問題都無法解決的時候,隻要有人願意給你錢,真是讓你做什麼都行啊!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臉麵是很重要,但還有什麼,比生存比生命更重要的?
我是一個長相不錯的女孩,第一次出遠門,很怕遇到壞人,我不敢去住那些拉客的黑店,也不敢上那些在路上吆喝的黑車。我背著行李,獨自找到了汽車站,乘上了開往南潯的班車。到達南潯的時候,是下午四點鍾,吳玉梅來車站接我。我看到她穿著很暴露,上麵穿著一件吊帶的短衫,文胸看樣子是小號的,豐滿的乳房若隱若現。那短衫實在短得可憐,半截腰露在外麵,腰間的皮膚可能被烈日曬到的原因,呈現銅鏽色,遠不如我的皮膚白潤細滑。她的頭發染成了棕色,抹了猩紅的唇膏,還畫了眼影,眼神有幾分狡黠,早沒了在家鄉時的那份清澈和純潔。
我怯怯地叫道:“吳姐,你真漂亮!”其實我不喜歡她的打扮,但我的工作還要靠她,我也懂得要說幾句好話。吳玉梅比我大五歲,她初中畢業後就沒再念書,直接出來打工了。在我之前,她還帶了家鄉的幾個姐妹出來,據說都賺了很多錢。我的父母就去哀求她的父母,叫吳玉梅幫我介紹個工作,帶帶我。吳玉梅在電話裏滿口應允,於是我就離家來投奔她了。
吳姐盯了我一眼,笑道:“我這身打扮,叫性感,你才長得漂亮呢。”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吳姐熱情地說:“待家裏有什麼勁?就得出來掙錢!早開竅早掙錢哪!”我說:“我學曆低,找不到好工作,這次來就請吳姐多幫忙了。”吳姐說:“我五點要上班,今天來不及和你多嘮了,往後咱們在一起的時間長著呢,隻要你好好幹,有的是錢賺!走吧,我先帶你去我的住處吧。”
我跟在吳姐的身後,走在南潯小鎮的老街上,在一條弄堂裏,吳姐在一個院門前停住了腳步,掏出鑰匙開了門,我迷茫地跟著走了進去。這是一處舊民居,一個院子,一口井,一個葡萄架上已掛滿了一串串綠翡翠似的葡萄,還有三間黑瓦白牆的平房。吳姐領我進了屋,對我說:“外麵的一間是我住的,你住裏麵的那間,和你住一間的還有個女孩,她叫小紅,是四川樂山來的,夜裏她會回來睡的。這裏有抽水馬桶,但沒洗澡的衛生間,現在天氣熱,你要洗澡,就到院子裏的井邊去洗,要是想吃東西,路口有家小吃店。小靜,我要去上班了,今天就不陪你了,喏,這是你房間的鑰匙,我早準備好了,你坐車累了,先休息一下吧。”我感激地說:“謝謝吳姐!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