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淺淺,不在了。

心瞬間一陣陣抽痛,清瘦的俊顏上滿是哀傷和悲慟,沁著細密冷汗的額頭早已蹙成了一團。

上官玄錦隻覺得心仿似被誰掏空了一般,隻剩下麻木的疼痛瘋狂蔓延。

汗水濕透了白色的裏衣,他卻是渾然未覺,腦海裏反複浮現的唯有夢境裏掛在淺淺唇邊的笑容。

他又夢見她了,玉臉清麗而絕豔,唇角卻勾著一絲笑意,那笑容裏有一絲悲哀至極的意味,就像一朵即將開到酴醾的花,盡情綻放後,就是調零,隕落。

那是那一晚,他見到的她最後的笑容,也是他從未見過的笑容。

那樣的悲涼,那樣的絕望,讓他心底莫名的害怕。

可是那時,他惡疾複發,隻來得及匆匆一瞥,便陷入無邊的黑暗。不曾想到,她留給他最後的記憶卻是這樣悲涼淒絕的笑,還有她不顧一切伸出自己的小手塞進自己的唇舌之間。

也或許,就是她的不顧一切,才為自己爭取到了活命的良機!

他活了下來,可是她卻不知所蹤。

他視她如命,可她卻答應了母後此生不再踏足夢華半步。

這樣殘忍的結果,要他如何承受?

微弱的晨曦透過茜紗窗照進來,雲紗帳後,上官玄錦的臉頰上布滿揪心的痛,他一向深邃沉靜的黑眸中,彌漫著無窮無盡的無助和恐懼。他的唇色在一瞬間褪去血色,轉為驚心動魄的白。

“玄錦,後會無期。”耳邊猛然響起她的話,夢裏,她這樣跟他說,語氣溫柔,好似這晨曦中的雲霧一般雲淡風輕。

然後,她伸手,卻不是去握他的手掌,而是,在淒美的笑容中,決然揮開了他揪住她衣袖的手,揮斷了和他之間最後的一絲牽連。

“淺淺……”低低呢喃著在心中無數次叫響的名字,上官玄錦忽然垂首。

燭火,散出一縷泛白的昏黃,覆在他的眉眼間,長睫在他臉上投下一抹沉沉的影子,遮住了他眸底的無限哀傷。

隻是,隱在袖中的手,早已經握成了拳頭,似乎隻有指甲陷入肉裏那疼痛的刺激,才能令他坐穩身子。

長睫輕顫,兩顆淚珠倏然滑落,映著雲紗帳外琉璃屏畫宮燈裏的微弱亮光,折射出慘白的光芒。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原來,到了此刻,他才算是真真正正體會到,何為傷心落淚。

在他馬不停蹄地從潼穀關趕回明城那一夜,得知她被玄睿捉走,他心急如焚,唯一的念頭就是祈求上天保佑他能安然將她救下。

當他追趕過去,看到她一襲身影絕然地墜下懸崖,他心底彌漫起前所未有的恐慌;當看到那呼嘯的冷刃向她砍去,在那樣一個刻不容緩、千鈞一發的間隙裏,他根本無從多想,也來不及多想。

他隻是作為一個男人,去保護他心愛的女人,寧願自己死了,也不能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僅此而已。

是的,心愛的女人!

當冷銳的刀刃砍入他的後背,那一瞬,他心底,是前所未有的通透,他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自己的心:蕭淺淺,是他這一生最愛的女子。

隻是,他不知道自己竟然愛她如此之深。

直到,她徹底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裏,他方知,這份愛,已經深到融入了骨血,滲入到骨髓,想要拔出,哪怕輕輕的一個觸動,都是牽筋傷骨,痛不欲生。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戀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