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聞言一呆,喃喃自語道:「不錯,我既知這是悵情劍法,為何還多此一問。歲月匆匆,竟是二十年未曾見過這套劍法了——」
他的語氣中盡是懷念之意,神情似惆悵似感傷,目光落在了葉子昀身上,溫聲問道:「洛秋顏是你何人?」
葉子昀肅容而立,「正是家師。」
這本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那老人聽聞後,神情卻有些許古怪,「你既然學了這套劍法,自是她的親傳弟子,然而,你——」他望向葉子昀,欲言又止,目光卻始終在那青年的臉上打量著。
葉子昀默然無語,他如何看不出老人未言明之意。既是母親的故人,想必能看出他的容貌與母親的相似之處。然而雖是素昧平生,他也並非有意誆騙這位老前輩。
他的目光投向遠處直入雲霄的雪峰,神思忽而飄忽起來,想起了年少時學劍的時光,還有那位常年未有笑容、卻是他至親的女子。
她始終不肯讓他叫一聲母親,隻肯讓他叫她師父,正如同她一生未進過葉家家門,始終不肯將自己當作是葉家婦。
他從小在父親身邊長大,直到六歲以後,父親去世。他的母親將他帶走,教了他六年劍法後,飄然遠去不知所蹤。就如同在他成年前,父母各陪伴了他一半的人生。
他繼承了父親的家業,也繼承了母親的武學,如同繼承了他們二人的生命。
十四歲得葉家先祖的武學心法後,三年有所成,江湖漂泊卻始終未能再見過母親,那年返回家中祭拜父親時,才聽家中老仆吐露實情,說他母親已然仙逝,身前留下遺願與他父親合葬。
生不願同衾,死後卻願同穴而眠。葉子昀想起幼年時父親提及母親時,臉上總是帶著溫柔至極的神情,想來他眷戀一生的女子也如他一般,此生縱不得圓滿,愛恨綿綿,卻此情不渝。
那老人似乎覺得葉子昀頗合眼緣,可惜俗務纏身,於是笑道:「老頭子有要事南下,待日後再會,定要與你比上三天三夜的劍法,你若能陪老頭子喝上三天三夜的酒,那就更妙了。」
葉子昀卻想起了張道人的臨別贈言,於是也未曾說明他不會久居北地,不日即將返回南方,隻是微微頷首,言道:「在下與友人遊曆四方,漂浮不定,恐不能留在此地專候老前輩,有緣再聚。」說完後拜別老人,轉身離去。
老人看著青年離去後,斂起笑容,望著他的背影出神半晌,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也是這麼冷清的性子,隻是這麼禮數周全的樣子卻不似——」
隻聽有人長笑道:「他是像他的娘,還是像他的爹,與你這老頭子何幹?」
老人轉頭看去,見一人騎著毛驢而來,一身打扮非俗非道,也看不出年紀來,不由失笑道:「你是何時到的,老朽竟未發覺。方才之言又是何意?」
那人搖著破扇子笑道:「不過是見到了洛秋顏與葉知秋的兒子,你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如何還有心思放在旁人身上——」
老人猛然抬頭,瞪著他說不出話來,許久過後,才長歎了一聲,「我早該看出來了,他的相貌與洛女俠當年極為相似。」
那人與他相交數十年,對他過往之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揶揄道:「看不出來也好,免得讓人知道你還惦記著他的亡母。」
老人臉上露出一絲尷尬,擺手道:「你扯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麼。」然而提及故人,免不了有些傷懷,神色黯然之際,卻聽著那人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