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莫問他,當初為什麼一聲不吭就離開了,甚至在畢業典禮的時候都沒有見到他。陸津然心虛又內疚,一時之間並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其中的緣由,他很難向她解釋清楚。
畢竟,他們約定的那一天,他沒有去見她,那件事,是他至今無法彌補的。就算彌補了,如今的她,心裏也有了另一個喜歡的男孩,而他們依然是久別重逢的朋友。
陸津然知道,重新見到他,黎莫似乎也是意想不到,她完全要比他想象中的驚訝。或許,她很早的就以為,自從他們分別的那一刻起,他們此生便再也不會相見了。如果說,第一次相遇是場意外,那麼第二次相遇則是情理之中的重逢。
黎莫以她獨特的歡迎方式,和陸津然打了招呼。她猶豫了片刻之後,不顧他無動於衷的眼神,一拳狠狠地打在他了的胸膛,聲音裏充滿了難以掩飾的開心,但更多的還是有點尷尬。
黎莫問陸津然,他是不是吃催化劑了,所以才長那麼高,以前他們個子差不多高的。他說,是她記錯了,他明明就比高很多,從前,她都是抬著頭看著他。
大煞風景的同時,陸津然發現,黎莫似乎還是那個追著男生滿校園跑,坐在雙杠上啃雪糕,幻想著有一天,能夠騎馬仗劍走天涯的女孩。隻是,她腰上為行走天涯準備的寶劍,丟棄到了破碎的時光裏,遺失在了沒有了他的日子裏。
陸津然輕輕笑了笑,將手裏的廣告單扔進了垃圾桶。他是一個俊酷的男孩,有時候讓人感覺冷冷的,但他對人的態度,和臉上溫暖的笑容,又不像是一個冷酷的人。
而黎莫是一個外表戴著金屬麵具,脆弱的內心裹著肥皂泡的混合體。她開心的時候會放聲大笑,悲傷的時候卻從來不易於言表,總是一個人獨自消化,這一點,陸津然以前很清楚,現在他也很清楚。
黎莫有時候,調皮得像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讓人又愛又氣。有時,在那張倔強又平凡的外表之下,又有著成年人的堅強和隱忍,麵對再大的痛苦,她好像都能一笑而過。
這大概,是陸津然這一年多以來在黎莫身上發現。他這才明白,他所認識的她,已經在時間的打磨之下逐漸改變了。他曾經信心十足地以為,隻要見到她就好了,那怕隻是匆匆一麵,他太高估自己了。而他不知道,他和她的前方充滿了未知,身後則有著解不開的心結。
陸津然有時候會想,如果沒有遇見黎莫,他的人生會有什麼不同。但如果隻是如果,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因為她的存在而變得格外特別,這一點完全超乎了他事先的預期。
原先以為,悄無聲息的離開後,會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回到他以前的人生。但那段和她度過的青澀記憶,似乎總是一盞關不掉的燈。
陸津然清楚,他對黎莫是一種很奇妙的感情,從第一次見麵就注定了。那種感情,他越想接近,就越努力的要克製自己,使勁告訴自己要放棄,然後開始新的生活,可是卻怎麼也做不到重新開始。
終究,他陸津然還是沒能戰勝自己的理智。當他在心裏,因為那個賭注準備放手一搏的時候,完全沒想到,賭注勝利後,他將麵對的是怎樣的結果。黎莫有了喜歡的人,喜歡得超乎了他的想象,她將他塵封在了她的記憶裏。隻是,從再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記憶,以很緩慢的速度開始蘇醒了。
陸津然看見隱藏在遠處的人影,上了一輛出租車,他邁開步子焦急地追了上去,鑽進了大雨裏,他的雙腳踩在地了上的小水窪上,濺起了地上的泥水。他急促地向前方招了招手,汽車從雨中駛來,鳴了一聲急促響亮的汽笛。
耳邊隱隱響起了另一種聲音,那聲音穿過人群,穿過原野,穿過冰冷的建築物……漸漸進入他的耳際,聲音悠遠又漫長。聽著聽著,周圍的一切好像都是另一個名字。
“黎莫!你的名字好奇怪,是誰給你起的?”
“奇怪嗎?我怎麼感覺一點也不奇怪,你反過來念一遍啊。”
“莫黎,莫黎……什麼意思?”
“莫黎,莫離,不要離開。”